陪着大家吃完饭,他去了一趟茅房,蹲在哪里久久没有站起来,这是他最后一次了,连充满展味的茅房也让他留恋和亲切,他强忍着眼中的泪水不让他流下来。
当他怀揣着一万五千元钱走出村子时,他却掉下了今天的第一眼泪,他不敢再回望正在村口为他送行的乡亲。他知道这一万五千元也是乡亲们为了帮他才给的高价。但这对医院欠费单上的十几万元仍是杯水车薪,下一步怎么办呢?他不知道。泪眼模糊的他无心也无颜再去看曾经抚育他几十年的树木、山峦和大地,便急忙地登上刚从尘土飞扬的公路上过来的一辆破旧的公共汽车向市里奔去。
经过二个多小时的颠簸,终于到了市公共汽车站。
汽车站离火车站还有一公里多的路。出站口,蓬头垢面的三轮车主不停地吆喝着,争抢着,吵骂着。每个人的车把前都清一色地挂着醒目的牌子,火车站一块五,长途汽车站二块。
坐长途汽车太贵,而一元五的三轮车费也够瞧他夫妻两个的一顿晚餐了,赵志刚拨开堵在他前面的几个三轮车夫,在他们的鄙夷和粗鲁的骂声中向火车站跑去,他知道今天开往省城的火车只有最后一趟了。
当他气喘吁吁地跑到车站排队到售票口时,售票员告诉票已经没有了。他急切地说,给我个站票就行,我儿子在省里住院,今天得赶回去。小姐,求求您了……
远居穷乡僻壤的他还以小姐尊称着售票员,希望她能照顾一下他,没想到售票小姐杏眼圆睁雷霆震怒一句不堪入耳的话从玻璃窗口飞了出来,我*你妈,哪儿来的乡巴佬,敢骂你姑奶奶,没票,滚你妈的一边去,……
当时就把赵志刚给骂懵了,看到还没有他儿子大的人这样无缘无故地辱骂自己,他本能地怯懦回嘴道,你……你……你卖票……卖票怎么骂人?
这一回嘴,里面的售票员更怒火中烧了,骂你,*你妈的,骂你都是便宜你了,要在外面早扇你了,王八蛋,快滚开……。
这一吵,后面几个等着买票的人不知是为了早点买票还是为了献媚,一起对赵志刚嚷道,就是,你买不买?不买就赶紧走开。不要胡搅蛮缠……
这一嚷嚷把在售票处外面忽悠的两个丨警丨察给嚷过来了,一个人高马大的丨警丨察不由分说便扭住赵志刚的左臂拖向外面。赵志刚一怔,下意识地举出右手保护自己,因为他身上有他儿子的救命钱,他以为遇到了亲朋好友告诫他的市里汽车站火车站和商场贼多势众明抢暗偷。
就在他右手保护自己的一刹那间,他的右脸已闪来一拳,他本能地一偏脸,减轻了大部的冲击力,鼻头被拳头撞击了一下,霎时他觉得一股热液体从鼻腔涌了出来,嗓子里有一股咸咸的味道……
不过这一拳也把他从刚才的急切中打醒了,儿子的病还等着要钱他怎么还有时间给人争辩?等他又看清打他的是两个丨警丨察时,他便自言自语似地带着充满血洗的鼻音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旁边看热闹的一些人吃吃地笑了。
赵志刚用满是血的手想去裤兜里找点什么东西擦一下鼻血,这一动作又招致了当胸一拳,老实点,走,到派出所去……
赵志刚一下觉得天眩地转,倒不是出血引起的贫血,农村人皮实血也不贵,而是儿子那边急需他照料,已经三天都是宋桂芹一个人在连轴转的照看着儿子,儿子现在什么情况他不知道,而且他身上还有刚卖房子的钱,都说派出所有钱没钱都要罚,他真的怕进去出不来,怕今天回不到儿子身边……
想到这一下子他身子便有点支持不住,正揪着他的高个子丨警丨察,用脚踢了他小腿肚一下,别他妈装算,站起来走……
这时,一个高亢尖历的女声传到赵志刚有点像灌满水的耳朵里,凭什么随便打人?伯伯,不去,看他们能怎样?……
赵志刚抬头一看,一个戴着金丝眼睛的漂亮女孩正看着他,刚才发怒使她的脸仍然通红。她从包里拿出一小包餐巾纸后,把包递给站在他旁边的一个英俊魁梧表情冷峻的男青年手里,走过来帮赵志刚擦拭着脸鼻上的血,并对旁边一直揪着赵志刚的丨警丨察说,放开,先让病人坐下休息会。
她扶赵志刚坐好,对赵志刚说,伯伯,我是宏伟的同学徐敏。
赵志刚有点喘息未定地惊喜地说,啊,敏敏,你怎么在这里?
他看清了正是徐敏。儿子上中学时班里学习最好的两个学生便是他和徐敏,每到家长会让学生和家长介绍方法和经验时便利少不了让他和徐敏的父母一起上台,所以他们相互认识最深。后来他们都毕业了,见得少了,但他还是知道她上了北京医科大学。
徐敏说,我回家有点事,今天回学校,刚从另一个售票口买了往北京的车票,就看到他们在撒野,伯伯,你好点了吗?因为什么?
这时一个刚从这个售票口买完票的西装革履的中年大汉走了过来,笑着对赵志刚诡秘地说,越是小姐你越不能喊人家小姐。
徐敏马上明白了什么,凭她的直觉她就知道不可能是赵志刚这样老实本分的人的错。
这两个丨警丨察刚才不知是被徐敏的漂亮给镇住了,还是想歇一歇,这时反应过来了,走过来对赵志刚和徐敏说,少啰嗦,识相点,快点跟我们走,到所里去……
徐敏一昂头,不去,要去就先到医院看你们打的伤。
反了你,小娘们,看来你皮紧了,需要松松了,走,连你也一起到所里去,矮胖丨警丨察说着就要动手扯徐敏,徐敏气极地甩开他,放下你的臭手
高个丨警丨察在旁边哈哈笑了一声,矮胖子觉得颜面大失,恼羞成怒地又要动手扭徐敏的胳膊。
只听一声断喝,住手,放肆……他的手臂便火辣辣麻了一下,扭头一看,那个拿徐敏坤包的一直一言不发的男子已经站在他身后微笑着看着他。
他转过身来,握起拳头要再度发威,只见对方双眼冷冷地直视着他,不紧不慢地教训着,识相点,,你做处得够多了,要适可而止,不要弄到不可收拾对你没有好处……
他那里受过这窝囊,看了看欲冲过来助他的同伙,骂道,妈的,老子就是见好不收,怎么了,就揍你小子……
他的手就要挥下去的时候,就被什么东西生硬的挡住了,在他还没明白是否碰到对方带的什么暗器时,一看是高个丨警丨察用警棍拦截住他要挥下的拳头。
他裂了下嘴,朝高个丨警丨察骂道,头儿,你他妈的怎么吃里爬外、叛、叛徒……
高个把他推到身后,说,一边呆着去。
他原来是准备助矮胖丨警丨察一臂之力的,可是当他观察到这个青年气定神闲不温不火的样子,再听到他那一口纯正的北京话,他心里打鼓了,真人不露相,北京那个皇城根儿,一砖头能砸死五个局长,谁知道对方有什么来头?我们穿这身虎皮不也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吓唬吓唬平民百姓罢了,对那些有权有势有钱有*的人自己能惹得起吗?弄不好连自己饭碗都砸了,所以他一看自己的手下又要撒威了,冲过去阻挡,但这老兄误以为是让他发飚的信号,自己只能让他吃点苦头了。
他平和又不失威严地说,你和他什么关系,知道这是扰乱社会治安,妨碍公务吗?
知道。对方依然笑着平静地说,更知道丨警丨察打人也犯法……不过,现在说这没有意思,最好是看如何处理好这件事的善后,让双方都满意,这才是最重要的……
看着他不怒自威的神态,高个丨警丨察想了想说,那好吧,到我们所里去谈吧。他心里想,到所里就好办了,是神就敬,也不失面子;是鬼就打,堤外损失堤内补。
这边还没有回答,徐敏那边就叫了起来,安平,不和他们去,我们一会还上火车。她是听说过到派出所后的种种传说,害怕那个叫安平的青年吃亏。
那个叫安平的青年笑了笑对高个丨警丨察说,你看,有人不同意去了,哥们,怎么办?总不能把人打伤就一走了之了吧?他指着还在捂着鼻子坐着的赵志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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