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憔悴了不少的宋县长在警署中层干部会上发了火。他痛彻心扉地:“你们让我县长的脸往哪搁?还说设陷阱让你们打他们伏击,人没见着一个,倒让对方打了一大闷棍。这嘲笑的巴掌是打在我县长的脸上呀,是着着实实的一巴掌啊。真是羞死人了。人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我看你这个丨警丨察局长是不想干了……”
他把方仲义骂得狗血喷头,眼睛一翻一翻的。末了,不服气的方局长稍稍反抗一句:“我当初就跟你说过,这样做是在冒险,说不定……你不听我的非要听那个姓罗的,有什么办法?”
“你还没遇着可伏击的北山佬,就败成这样。他真要来个一批人,还不把你的警局给端了?”宋县长的眼睛从方氏脸上转到罗长生脸上,“这件事,你罗长生怎么看?”
罗长生的声音是低八度的:“我没什么可说的。这的确是我们疏忽了。”
“这话不像是你罗长生说的。我是想听听你的心里话。”
“真想听?”
“你说。”
“我先告诉你,我的话可能会有些刺耳朵。从法理上讲,你原本就不该用欺骗手法,把人扣在这里不放。你应该重证据,用事实说话,而不是凭猜忌,非法抓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找不到证据,上面又逼你定死限期,三天两头唾骂你。换是你,你怎么办?”
“要是,我……我……,我也没办法。”罗长生眼神软下来,笑了笑。
“就是喽。”宋县长的气小了一些,浅浅地抿一口茶,再对着方局长说,“仲义啊,你说吧,下一步怎么办?挨骂受罚我担着,做事还得你出力才行。”
方仲义沉默着,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对付这帮凶狠嚣张的防不胜防的北山佬,他真的想不出更好办法来。说的好还好,说的不好,下次做砸了还怪你头上。
“怎么?就是不开口。”
方仲义面有难色:“我这个小家雀雀,再说有用也有用不到哪里去的。这帮人改头换面地悄悄摸进城来,你如何防得了。你家家去搜,也是大海捞针,有个什么用?只有主动出击,打到山上去,才是唯一的解决之道。”
宋县长摇着头,心里说:没用的东西。看来这个方仲义是要把这个烫手山芋推给罗子俊了。不过,想想,他这话也不是没道理。也罢,就破财消灾吧,顶多叫街上的商贾店铺多出些钱粮便是。这祸害不除,龙源永无宁日。
主意想定,第二天宋县长就着人去找罗子俊。手下去到西城郊外独立团营地,营地的人说你先回吧,罗团长带着一帮人下田去了,待他回来我告诉他。
个把多时辰过去,回到营房的团长听说县长有请,立马坐了吉普进城。一进县衙大门,见到县长大人,他就弹衣襟拍裤腿的。他打着哈哈道:“我刚从田里拔脚上来,一身的泥巴呢。今天县长怎么想起我来啦?”
宋县长莫名地:“你上田里作啥?”
“人家不知道,你宋县长也不知道?我这个独立团虽然是北伐下来的,转并到保安系统便变成后娘养的了。虽是鹤立鸡群,可鸡太多就不卖你个别鹤的账了。军饷减半,两稀一干还要算计着吃。要吃荤的,只有自己动手去田里掐黄鳝抓泥鳅喽。”
宋县长心里呲之,嘴里却夸道:“你这样勤政爱兵的团长真是少见呐,要抓叫啰啰兵去就是咯,何苦亲自动手呀。”
罗子俊说:“你亲自去了,没肉吃人家也就不会怪你了。”
宋县长笑道:“想不到你这军人脑袋也还是蛮那个的……,你罗团长也太责己了,真要是没腥荤可塞牙缝了,只要你罗团长开口,谁还不乖乖给你奉上?”
罗子俊说:“你以为我是什么大人物?”
宋县长说:“手里有杆枪,人家还是要给点面子的。”
“那也倒是。我真要向你开口,相信你宋县长也能给我这个薄面。可我一个堂堂五尺汉子,好意思跟人开这个口吗?我如果死皮赖脸地向上面讨,也不是讨不到。但我情愿勒紧点裤腰带。”
顺着这个话题,宋县长说:“该开口的事还是得开口的。像我宋某人就不怕脸皮厚,今天请你来,就是想得到你的帮助。前两天发生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我们丨警丨察局真的是应付不了,要剿灭这帮盗匪,还得靠你穿黄军装的。你要的粮饷,我会给你补上。”
罗子俊又弹了一会袖上泥巴。他磨蹭良久才开口:“县长大人啦,你没在队伍上干过,你是不知道这里面的枝枝节节。要剿匪,这可不是一点粮饷这么简单的。这次你也见识了北山佬的厉害。要打就是要死人的。北山那个地势易守难攻,你想攻上去,还不知得死多少兵呢。人死了,棺材得买,老婆孩子总得养吧。留半条命住医院的,医疗费总得付吧。要知道医疗费和抚恤金才是大头啊。还有枪支弹药的开销呢。”
“你说得多少吧?”
“你要我说,我还真不好意思说。”
“我打宽点算,乱七八糟的加一起,总共一万大洋,行了吧?”
罗团长只是笑笑。
“你给句话嘛,行还是不行?”宋县长眼睛在等着。
良久,罗团长被他望的不好意思了,才开口:“也就够个粮饷钱。得,下回聊,下回聊。我该回去抓泥鳅了,伙房还等着下锅呢。”罗团长迈开腿,上了门口的吉普一溜烟便没了影。
后来又谈了两次,宋县长找商会多次叠加款额,最后咬牙以四万大洋成交。先预付三分之二,余下的,视结果再付那最后的三分之一。结果是要达到这么两个标准:一是尽量不伤及无辜,特别是妇孺残弱。二是最大限度地消灭山上的有生力量,对持刀枪负隅顽抗的青壮通杀不赦。
为免除后患,宋县长还执意要与罗团长形成书面合约。他这边盖县府的大圆章,罗团长那边盖团部章及他个人印章,一式三份,各留底一份,一份放在中人那里。宋县长又说:“这四万大洋里,预计各项费用多少,你给我列个清单,我好跟商会有交代。”
列就列,我还怕你个卵!罗团长心里这么想着,就给他附上了需买枪支多少,弹药多少,口粮多少,伤亡医疗抚恤费预计多少,一共合计四万的清单。
靠自己,这可是一辈子都挣不来的财富啊!罗团长着人用挑稻谷的小篾箩挑了几担才运完,两万摆团部,零头六千有余放自己家里。两万六千多大洋拿到手,罗子俊心里的那份喜悦自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他心里道,能拿到这些钱,得感谢宋县长的那个通信员呐。听说,他那个老娘为这个儿子的突然暴毙,连眼睛都哭瞎了。我得着人悄悄丢二十块大洋给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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