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9-09　13:13:37

　　手下的连排长们看到这么多白花花大洋都欢呼雀跃起来。其实罗团长的这个团的建制也不是十分健全，有吃空饷嫌疑。
　　罗子俊把自己的想法跟二连长吴辉说了。他说：“这团里就你一个兼着营长的职务，我遇事就得先与你商量一下，你说我这次干的对是不对？”
　　吴辉说：“对对对，你罗团长哪有错的道理。”

　　罗子俊就是喜欢吴连长的听话。他给的是实际连长的待遇人家也不计较。他对吴辉说：“你去把那些爱臭屁的官兵们都招呼到这里来。我有好事要跟大家说。”
　　一会，团长的屋里屋外就围上了一堆兄弟们。
　　罗子俊对这些兄弟们说：“当兵吃粮的，家里都是苦巴巴的。谁见了这么多钱不打心眼里高兴？这些钱是县里让我们去打北山盗匪的。那北山易守难攻，十个去了有七个回不来。这是丧葬费和抚恤金。家里有困难愿意去冒险的给我报上名来。”
　　一连长葛九斤说：“我去，我娘正躺在床上等钱治病呢。”
　　副官黄金彪接上：“我也去吧。我爹最近赌博，把房子输了，人家已几次追上门强要房地契了。”
　　罗子俊说：“我不是要你们自己报名，是要你们回去通知到下面的兄弟，讲明利害关系，去不去都不强求。”
　　才一天功夫，报名的名单就汇总到团部，三个连九个排共有五六十人报名。罗团长见了这些兵的名字，一了解，家里都是苦大仇深的。这天团里召集这些报名的集中开会。罗子俊在会上就说：“这次攻打北山，就由你们这五六十人组成敢死队，冲在最前面。战死者每人发200大洋，伤残者发五十大洋。”

　　被批准成为敢死队的个个都很振奋，摩拳擦掌地跃跃欲试，恨不得立马就行动。战死和伤残能得到这么多钱，大家都说团长仁义，就是死了也值。
　　这天罗团长让葛九斤去他屋里。罗对葛的印象不是很好，这人太爱较真，认死理，不过打仗是一把好手。他对葛说：“你真的想去，我也正好缺一名敢死队队长。到时你的酬劳我会加倍。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葛连长说：“我想我们应该能打出独立团的威风来。”
　　罗子俊对葛连长的这句回答相当满意。
　　此后，敢死队就在葛九斤的带领下，每天刻苦训练。练习的主要项目是攀岩、打斗、射击。
　　独立团要攻打北山的消息很快在龙源城传开。
　　这个消息也传到了北山，是牛记酒店的牛二给捎上山的。山上的青壮男女，个个义愤填膺。大家自动聚到宝纶阁谈论此事。牛松柏说：“他娘的，这个罗子俊也太猖狂了。他还着人在街上城门口张榜公告出征的日期呢。”
　　朱守箴说：“听说宋县长给了他不少钱，他才肯出手剿我们北山的。他贴出出征的公告，是不是在暗示我们也得给他送钱？不送的话，到日子就真的打了。”

　　耀宗说：“你老夫子也太把人看扁了吧。人家到底是个团长，至于这么卑鄙吗？”
　　传家说：“人家还不至于愚蠢到这种地步。”
　　族长说：“我想，这个可能性尽管很小，但我们不妨可以一试。送钱不是主要目的，我的意思是通过这个，试试他打北山的决心有多大。再给他一个威逼利诱。让他最好打消此念头。我们北山的祖源村禁不起人家枪打炮轰的。”
　　牛松柏说：“省省心吧，别做这个梦，他罗子俊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你柳嘉仁还不知道？他可以收别人的钱，但绝不会收我们的钱。再说，你有这个钱吗，凭你那几百大洋，人家眼角都不会瞟一下。人家公布出征日期就是在跟我们公开宣战。不要东想西想了，我们只有一条路，跟他打。”
　　族长说：“松柏啊，你还是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我的意思就是不管用什么办法，最好把问题解决在山下。”
　　牛松柏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不想在我们这一代把北山的精美建筑毁了。不过要想把问题完全解决在山下是不太可能的。人家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我们跟人家独立团比，力量太悬殊，形不成对抗，我们只能凭着天险在防御上做文章。”
　　牛松柏的看法得到多数人的认可。意见统一后，大家就在防御上动起了心思。
　　牛松柏说：“我们作最好努力，作最坏打算吧。”
　　族长说：“这方面的事情由你护卫大队长全权作主。”
　　牛松柏说：“还是大家多发表意见好，多张嘴多个想法嘛。”
　　族长说：“有时多听意见未必是好事。”
　　牛松柏说：“为了我们北山的安全，还是稳妥些比较好。我可担当不起这个重责。”
　　大家说，集思广益是对的。
　　于是你一言我一语发表意见。于是一场防御性的措施从模糊到清晰，从概念到具体，从嘴头到行动，一步步从容展开。
　　城门口公布的出征日期，眼见着一日近一日地到来。
　　队伍开拔这天，背着枪扛着炮的长长队伍还在城里的街上兜了一圈。从西城门口进，从北城门口出。罗团长骑在高头大马上频频向两旁招手，街两边站满了看热闹的市民。宋县长带着城里的一大帮商贾显贵在北城门口欢送出征队伍。罗团长走到这些人面前勒住马头，他说道：“各位父老乡亲，我会给你们带回胜利的好消息的。”
　　“预祝独立团凯旋而归！”宋县长率众向罗团长拱手致意。
　　微笑回礼的罗团长一勒缰绳，坐骑昂首前蹄悬空，手里的缰绳一撇，马就偏头向前方撒腿扬蹄而去。队伍在他身后走成两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纵队。
　　通信员、司号员、黄副官骑马行走在罗团长的左右前后，队伍的最后还行驶着三四辆装辎重的大马车。

　　黄金彪问罗团长：“你这次去围剿北山，声势造的这么大，万一输了，如何收场？”
　　罗团长笑了笑：“你认为我罗子俊会输吗？我一个独立团的正规队伍要打不过这些乌合之众，我弄根绳子自个上吊去。”
　　“我想北山佬已早有准备，他们的厉害已让宋县长领教了。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此事就不劳你费心了。你再派两个往前去给我打探消息去。”团长一发话，黄金彪两腿一夹马肚向前去。
　　太阳斜到西天空离山脊还有两三丈时，八九百人的队伍开到北山脚下。这里刚好是一片宽阔的田畈。早春季节里的大地是干燥的，还没来得及回潮犯烂。留着稻茬的土地板结硬朗。罗团长看着还高高在上的太阳，说大家一定饿了吧。然后吩咐手下安营扎寨，准备生火做饭。于是帐篷支起来，炊烟升起来。看着士兵门忙碌着嘻闹着，四处转悠的罗团长，一副很开心样子。这样的军旅生活已经久违了。

　　看到路上有一二个回山的山民，手下说：“抓住他，省得回去报信。”
　　罗团长说：“随他。让他们准备足足的，我们好久没打过瘾战了。”
　　黄金彪问：“你真打呀？”
　　罗团长说：“怎么不打，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嘛。”
　　不知不觉，夜的帷幕悄然拉上，天地间被一盆乌墨泼洒，除了几个流动暗哨和团部值班帐篷里还亮着灯，大地是一片沉寂，近千人的队伍就像被掩埋了一样，悄无声息。这部队的第一晚野外宿营就在时间的流淌中悄悄过去。待到东北角的启明星升起不久，个别的帐篷里才有了叽叽喳喳的鸟语。
　　这一夜，山脚下的队伍是睡踏实了，山上议事会的几个核心人物却是彻夜未眠。他们在作着防御工作的最后落实和复查。看看哪一个环节有漏洞，攻破了第一道防线怎么办，攻破了第二道防线又如何处置？
　　族长说：“我们的祖先正是看中了北山的险要和易守难攻，才汇聚到这里，在这里落地生根，本想把这里建成一个平安无忧的世外桃源。可现实总是事与愿背。”
　　“莫发感概了，祖宗看中的地方还是错不了的。”牛松柏笑着宽慰道，“放心，我看他们连第一道防线都上不了。绵延几多里的悬崖峭壁，就乌龙口这一条窄窄的通道。他们一来到岩下，我们就把堆在上面的石块和树段往下推，砸他个稀巴肉饼。”
　　朱老夫子说：“这只是你自己一味的想当然。你不知道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句话？要知道人家罗子俊是从我们北山出去的。他不会攀岩走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