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上面的人都是吃干饭的？”牛松柏不想跟他争，妥协道，“好好好，就算他们可以攻上来。这第二条防线他们应该难通过。这么多的陷阱、弓弩、吊杆。除非他们都不要命了。”

　　柳有才说：“对，罗子俊就是要上来跟你牛家拼命的。这要怪你们牛家当年跟人家结怨太深。我们北山这下是要完啰。人家机关枪一扫，炮一吊，我们这些青壮战死不要紧，可怜了老人妇女和小孩啊。”
　　柳族长瞪了孙子一眼，对松柏说：“关键时刻，这个兔崽子尽在说泄气话。既然都是要死，你就安排他到第一道防线上去吧。”
　　牛松柏说：“一线早已安排妥了。”
　　柳有才有气地：“在护卫队，能风光的好事怎会落我有才头上。”
　　牛松柏想说你就是柳家的唯一了，出口却变成了：“那你就去，你以为哪里能立功功有风光，你就去哪里。”

　　有才大言不惭地：“那我就去耀宗守的乌龙口。”
　　牛松柏望望族长：“那可是最危险的地段，有才可是你族长唯一的孙子了。”
　　族长沉吟一下，说：“有才上次在乌龙口失过职，你就让他在那里有所表现吧。”
　　“那里可是下面攻上来的唯一可能的通道口啊。”松柏再次提醒道。

　　“你以为就你牛家人不怕死？”有才丢下一句气话，摔门而去。
　　牛松柏知道他是一定要去乌龙口了。这些天，第一防线的值守是昼夜不断人的。前两天，誓死保卫北山的大会已在校场开过，男女老少都情绪激昂，绝大多数人都说要誓死与北山共存亡。大家心里都明白武功再好大刀再快，也是玩不过现代化的钢枪钢炮的，人家硬要围剿，输是迟早的事。我们只有尽可能地多杀些敌人罢了。做人就是争一口气，这个世界没道理可讲了，气不过，就不要这口气了，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

　　牛松柏想，有才硬要去乌龙口就让他去好了。
　　从县大狱逃回的耀宗加德和传家更是悔恨再三，早知县里要因这事，下如此狠心灭北山，自己就不跑出来了。
　　松柏对大家说：“埋怨有什么用？这就是时也命也，是上苍的安排，老天要我们死，你再逃也无用。世上没有后悔药，我们死也要死出骨气，死出个英雄气概来。第一道防线，那肯定是一场最壮烈的厮杀。第二道是弓弩、吊杆和陷阱。最后的第三道由老人和妇女……我想凭着这三道严密防线，到最后，对手也会元气大伤损耗过半的。不过，我不相信罗子俊为了宋仁熊会拼掉自己的老本，北山不会就这么完的。”

日期：2011-09-09　17:19:49

　　山下的第二天早上，罗子俊派出的探子回来报告说，北山佬前几天就已在乌龙口一带布置了严密的防线。上头多处险要关口人影攒动，昼夜不断人，悬崖陡坡上堆满横木、块石。在横向一带的树丛隐蔽处，发现偶尔也有伸出的漆黑枪杆。罗团长听了说：“好，我们就是要与他们硬碰硬地干，看到底谁打得过谁。”
　　吃过早饭后，连长让各排集中，说团长要作战前训话。望着站成数路纵队占了好一片田畈的队伍，罗团长动容地说道：“我们好久都没有出来活络活络筋骨了，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次奉县里的大力支持，我们出来练兵，机会难得啊。等会儿，我们冲上去，要给那些山匪一点颜色看看。不过，我们子丨弹丨不多，每人只能发十发子丨弹丨，就是准打十发。当然，敢死队的除外。我们开枪只能朝手里拿了家伙的青壮开枪，违抗命令的，别怪我罗某不客气。”

　　训完话，队伍拉开阵势开始上。敢死队是顺着上山的道路上，以上山的道路为中心，队伍分两半从两侧一线拉开，绵延两里，成扇形向上包抄。黄金彪说：“这样上山岂不是太慢，这里离乌龙口等险要地段还有好一段路呢。”罗团长说：“我还不知道北山的地势？慢就慢些，我不是说过，权当练兵嘛，纵队从路上行进，万一中了埋伏怎么办？”
　　走在罗团长前面的有十几个敢死队的，几个扛着小钢炮的炮兵跟在团长的身边。大家顺着山道上去，一路上竟是畅通无阻。黄金彪说：“看来这些北山佬还是仗义的，如果他们在路上设几个埋伏和陷阱，也够我们呛的啊。”罗团长说：“两方开战，哪有仗义可言。他们是没想到，或是认为没必要吧。”
　　推进的队伍翻过两道起伏向上的山岗，士兵们已是汗流浃背。大家累是累，上行的脚步却并未停下。行着走着，那如斧砍刀切一般的陡峭山梁终于呈现眼前，那是山势向上节节攀高的第二个突兀点。特别是乌龙口那两块门板似的岩壁直刺蓝天，中间的那条路就像是在当中划的一条黑线。
　　看了这样的地势，一连长兼敢死队队长葛九斤叹道：“这攻上去得死我们多少人呐！”
　　罗团长说：“要不然，宋县长怎么舍得下如此本钱。”
　　离得还有一段距离，可以看清一线悬崖上的人的轮廓了，罗团长拔出驳壳枪举过头颅正欲发令，突然发现从乌龙口快速冲下一匹马来。马上弓身伏着一个人。
　　黄副官举枪瞄准，罗子俊说：“你把枪放下。”
　　骑在马背上的是牛松柏。冲出前，他未跟任何人商量，这是他一己一时的热血上涌。如果能救得下北山，我就是豁出自己又何妨！他身子随着马的起伏一耸一耸的腾空而来。马蹄嘚嘚，身后扬起一片尘土。不消一会儿，单身匹马的牛松柏就来到了罗子俊的面前。人还没下马就被罗子俊的手下围了个水泄不通。罗子俊看牛松柏身上什么没带就喝退了众手下。
　　罗子俊不冷不热地：“走马前来的这人是谁啊？看去倒是有些面熟。临时抱佛脚是不是晚了点啊？”
　　牛松柏不亢不卑地说：“虽然我们有多年未见，但对你罗子俊我还是记忆犹新的。看来这些年你是混好了。”
　　罗子俊说：“那还不是拜你们牛家所赐啊。”
　　牛松柏说：“我不管你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现在的你比我们北山所有的人都神气都风光。而且你还可以马上置北山于死地。你看看你的权利有多大。”
　　“你这么说，以为我罗子俊就能放过你们？”罗子俊慢悠悠地把左手的白手套褪下，甩弹两下又套上，傲慢地，“我是奉上峰的命令，也是县长的旨意，来实行公务的。我没有一点公报私仇的意思在里面。”

　　“我知道上面来围剿是要我牛松柏这个人。我把我自己给你送来了。请你放过北山千余无辜百姓。”
　　“好——，你牛松柏果然有种。如果是行走在大街上，你这个越狱杀人犯来到跟前，我是拿定了。可现在没这必要了。”
　　“为什么？”
　　“因为你们的一系列过激行为，上面大为生气。”罗子俊作出一种很无奈表情，“上面要剿了你们这帮盗匪。你一人能抵得了一帮盗匪这个概念吗？”
　　“你是一门心思，真要打啰？”
　　“不打我会上到这半山腰上来？我神经啊。”
　　“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不过，看在你曾经是北山人的份上，我告诉你，攻上乌龙口后，即使前面挖断了路，也千万别往林子里去，那里面可是有数不清的弓弩和陷阱在等着你们的。”
　　罗子俊望着牛松柏，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古怪来，却一点都无法揣摩。
　　“还有，我那登封桥下可是埋了丨炸丨药的。你要担心。”

　　罗子俊冷冷一笑：“谢谢你的好意。”
　　牛松柏平静地问道：“现在，你是放我回去，还是把我扣下？”
　　罗子俊侧过脸去：“不送。”
　　罗的手下于是闪到两旁，牛松柏从容上马，转身疾速而回。
　　这边悬崖上的众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护卫队长的一举一动，直到他上马重新回到这边岩底，为他倒吸一口凉气的人们这才把一颗悬着的心放回到肚子里。
　　一上到岩顶，柳族长很是出火地责怪道：“你这是干什么嘛。你这个险也冒的太大了吧。怎事先没一点商量？”
　　牛松柏笑笑道：“我这是遵照你老的建议，威逼利诱去了，摸底去了。”

　　“底摸到了？”
　　牛松柏意味深长地：“暂时还说不清。”
　　“你就能吧。”族长拉长了脸。
　　“我说的是实话。”牛松柏说完，往自己西面的03高地去。
　　于是其他人也各就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