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饷后第十天,有人骂老板了:“龟儿子吝啬鬼。”关饷后两周,有人自怨自艾:“这日子真他妈不是人过的!”这都还不算最大的悲哀,睡我上铺的同事突生怪病,他起初躲进厕所洗洗刷刷,最后无以隐忍,一脸痛楚的对大家说:“老子的小屌烂了。”这小子上按摩院耍了一遭,大伙皆不知他得了啥病,他不再有欢笑,也不再有羞耻。他在铺上翻来覆去搔痒,搞得我夜不能寐,忍不住问他:“咋得了这鸟病?”他说:“小姐要我戴套,我嫌那东西障,不戴就成这样了。” “你得了性病,必须马上去医院治疗。”我说。
他凄楚应道:“没钱,钱都花光了。”
我想骂他狗日的活该,但我说不出口,我翻身而起,召集同室兄弟,说服大伙捐钱送他进就医。这件事改变了同事对我的看法,他们不再有敌意,尤数睡我上铺的兄弟,用我募捐的三百块治好淋病后,感恩戴德地说:“肖大哥,我一辈子欠你的。”我淡然付笑:“举手之劳,不必挂齿。”这小子不懂“不必挂齿”的含义,至此工作却勤奋了,在他的影响下,其余员工异常主动,热烈的工作氛围空前绝后。
日期:2009-04-05 17:52:08
李思萱神通广大,我按她提供的号码拨去,通名报姓对方就说:“萱姐已作交代,你直接过来学习。”话毕又作补充:“萱姐还交代了,你适合练早班,7点开始,12点结束。”通常状况,餐饮业上午生意冷秋,黄昏左右才是黄金时刻。我将考驾照一事告知经理,经理当即高亮绿灯,专门调整班次,允我只上晚班,腾出时间加紧学习。《一文不名去创业》里说:当很多人赋予你感动,所有情愫都会幻成力量,驱逐你马不停蹄永往直前。我感激涕零,对重庆作了重新审视,小巷遇劫的阴霾、屈招恶妇的殴打,俱都一扫而空。
教练常对其它学员凶神恶煞,不骂他们傻逼就斥他们锤子,也许受了李思萱的关照,教练对我客气异常,有时我像他学员,倒像他的师傅。所幸我天生灵便,练了半直行、摸了半天挂档,翌日就能开车绕场了。与此同时,我加班学习驾驶理论,这书没有甄小红好看,也没有她借我的图书精彩。我充分利用下午的休息时间,每天躲进厨房后院,在葡萄架下面小声背诵,偶有阳光透射下来,暖洋洋的打在身上,常令人顿生笑意,沉浸于莫名的幸福。理论考试前一天,我正背得津津有味,睡我上铺的同事找到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肖…肖哥,有…有人找你!”
我搁下书本,随同事冲进大厅,时值下午四点,火锅店不到就餐良辰,厅内空无一人。但厅内的确有人,靠门的桌前坐了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整个身子缩成一团,远观像一只麻袋,近看才知是何小五。我箭步上前,心下一酸问道:“小五小五,你咋成这样了!”何小五蓬头微抬,垢面微颤,音若蚊蝇地说:“老子完蛋了。”我弯腰捧起他的脸:鼻子歪了、眼睛斜了、牙齿掉了一颗、左脸血迹斑斑、右脸漆黑如碳。我险些疼惜落泪,悲怅地喊了声:“小五。”这小子略略振作,睁开眼睛说:“别担心,老子命还在呢。”我实在不忍正视,陡然怒喝:“告诉我,谁干的!”他说:“算啦,咱们斗不过。”我愈加愤怒:“告诉我该咋做!”何小五泻下气来:“借我两百,我必须马上离开。”我说:“天大地大,只有马家村才是咱们的家,你想去哪里?”何小五咬牙切齿地说:“先上成都!”
还有2星期关饷,我身上没有现金,挣的现金早让歹徒剐去。我找经理借了五百,转手塞给何小五,这小子十分固执:“我只要两百就够了。”我也固执:“出门在外,多带些钱有好处。”何小五眼圈一红,将钱揉进裤袋,起身拱手告辞。我呆立原地,目送他瘸拐往外,这小子跨出门口,钱团就从裤管里掉了出来。我上前捡起:“小五,钱掉了。”何小五回过头来,惨笑道:“他妈的,裤子破了,钱也装不住了。”我伸手揽住他的胳膊:“跟我回宿舍,换身衣服再走。”
何小五净身穿衣,人立马就活了,这小子闷闷地抽了一支烟,摸出手机看了看说:“时候不早,剑锋我得走了。”我送他到楼底,这小子笑容可掬,乐呵呵地念:“桃花潭水深千尺呀,不及剑锋送我情啊。”我酸着鼻子问他:“你崽儿啥时回重庆?”“很快,事情解决了就回。”我又问:“你赶火车还是汽车,我请假送你。”他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去。”话毕大步流星朝前,走了几米蓦然刹住,背对着我说:“剑锋,没跟我混是对的。”我涩骂道:“你废话真是多!”何小五苦笑不迭,留下一句“人间正道是沧桑,但一定得走人间走道”,摇头晃脑而去。
重庆没了何小五,时光于我似箭如梭,日头仿佛在刹那间坠下,夜色借刹那间升腾。瘦妈妈火锅店照常营业,客人三三两两,我安排同事各司其责,自个儿骤陷沉思。风光的何小五几成秋叶,在燥气中缓缓跌落,在冷漠的街上扑倒。我不满何小五的衰样,一如我不满当下的生活;我望他再度崛起重焕光彩,一如我期自己龙蛇升天谈笑风生。我揣摩思忖,不禁暗发笑意,这小子所说的人间正道,不正是我足下的土地么?
日期:2009-04-08 12:12:00
驾驶场地考试如期而至,进场前教练说:“别紧张,紧张你就完了。”他不说则已,一说我手心泌出一层汗。我对教练说:“紧张了,咋办。”教练面如黑张飞,这段时间和他风里来雨里去,首次见他黑脸,我愈加紧张,站在场外踌躇不定。教练火了,朝我吼道:“战胜心里障碍,一切疑难迎刃而解。”在我眼里没多少文化的教练,首次吼出比较有涵养的话来,我不但放松不下,一阵热风袭击,脸脖大汗淋漓。教练恨铁不成钢,点燃香烟不知所措,静默间教练的手机响了,他愤愤地接起,说了一句就将手机递给我:“她要给你讲讲。”
刚将手机放在耳畔,话筒那头飘来一串动听:“剑锋,是我呀。”我惊喜异常:“萱姐?你回重庆了。”“嗯,昨晚才回,听张师傅说你今天考试。”“是啊,我就在考场。”“紧张不?”“紧张,生怕考不过。”“男子汉还紧张呀,放松放松,考试是形式,比练习过桩还简单。”“可是……”“可是啥呀,考过了我请你吃饭。”我一下就不紧张了,绝非贪图李思萱的这顿饭,彼此萍水相逢,她这般热忱相助,我若因紧张失利,费了人家一番好心。我说:“萱姐放心,我不紧张了。”她灿笑道:“剑锋,我等你的好消息。”合上手机,教练不怀好意地说:“你小子艳福不浅啊。”我说:“师傅你说的啥话呢。”教练努嘴催我:“快进场,轮你了。”
轻松考完场地科目,我却将喜讯率先传递给甄小红。
那是一个九月的午后,我坐在小卖部公用电话跟前,神采奕奕地和甄小红闲聊。她对我考驾照一事百般赞赏,说这也算一项技能,但要熟能生巧,否则祸不单行。甄小红愈变成熟,不因她浑厚的嗓音,而是言辞间的见解。作为不谙世事的大学生,既算没有社会阅历,亦就凡尘俗世道之一二。我们的话题忽宽忽窄,瞎扯一阵她才问我:“驾照考了有啥打算?”我说:“一切都得从长计议。”她“嗯”了一声又问:“书看完了没?”我说:“看完了。”她说:“看完了还给图书馆,我再给你借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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