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几个小超市是学员在高墙内去的频率最高也是唯一能去的消费场所,经常会买零食什么的,但凯凯几乎不去。一次在饭桌上,温州指着邻桌的凯凯对我说“你看你那个老乡,在饭堂吃饭的模样。”我说“怎样?”温州说:“你看他吃得多香!那高兴劲,对这饭菜那么满意的样子,似乎八辈子没吃过,还有,听说他都不喝牛奶的,整个一土八路”“土八路”从此就成了3班南宿舍背地里叫凯凯的外号,我虽然很愤怒,但也实在找不到很好的理由去阻止他们。其实刚进部队时,很多农村来没喝惯牛奶的孩子不适应部队每天一个鸡蛋一袋牛奶的早餐,每次早餐都会剩下很多牛奶,但半年之后就再也不会剩牛奶的现象了。
入校第一个月,除了辛苦的操课训练,作为班长还要领训练的装具装备、组织打扫内生整理内务,帮助地方生开小灶补训体能,还有没完没了的骨干会,班里的几个地方生不省心,几个部队生也不是很服我,吃力不讨好我实在不想当班长这个“官”了。一天,终于鼓起勇气找了队长教导员。队长说:“我看你也是干的挺闹心的,但这批骨干都没有调整也不好把你一个人换掉,怕你有想法。”我连忙摆手说:“没有,完全没想法,我的能力素质确实不适合担任班长,还是请另行安排吧。”队长和教导员商量了一下,说3班好像也没有什么合适的,一班的班长不错,班里的部队生卢兵也不错,在原部队也当过副班长,让他过去3班吧。
我一身轻松地回到班里对大家说了这件事,大家没有表示什么,只是和南说:“你不干了也不推荐本班的,从外班来班长,好像我们3班没人了一样。”队里宣布以后,卢兵就搬到了3班南宿舍,我让出靠窗的下铺,林杰是靠门的下铺,他走了之后温州就搬了下来。按规矩应该是温州再搬上去我睡那里,虽然上铺爬上爬下比较麻烦,但我有洁癖,以前在地方读书的时候就不愿意睡下铺,便顺水做个人情说:“还是我睡上铺吧,温州睡下铺好叠被子。”也就是这次调铺,温州和我的关系好了起来。慢慢接触多了,我发现温州虽然外表是只小刺猬,其实还是蛮好的一个人。后来的几年与温州关系越来越好。
新学员除了身体复检和文化复试之外最后一关就是2个月新学员集训结束时的军事考核。有五公里、四百米障碍、单双杠一练习等五六项,考核不及格一周后还能补考一次,补考如果还有不及格就退学。其实后来大家才知道,在军校都练了两个月了一般不会因为体能考不合格退学的,可当时一些体能差的同学吓的要死,毕竟有了两个退学的前车之鉴。
我是一个大家族中这一代唯一的男丁,一方面受到众星捧月的万千宠爱,一方面又受到父母近乎严酷的家教,所以造就了我弱不经风的体格和倔强的性格。当兵前1000米都跑不下来,单双杠一个做不来,当兵两年大多时间呆在机关,但在不服输的个性驱使下,我一直潜心苦练,考军校时军体素质已经呱呱叫了。所有的军体项目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班里的3个地方生除了蔡淳淳,温州和凯凯只有单双杠这一项不合格,应该来说比我刚当兵时强多了。每天中午等课余时间,班长卢兵和几名部队生就轮流带3个地方生搞补差训练。
部队里说单杠吊死猪,双杠撑死牛。不知道单双杠上留下了3名地方生多少汗水和蔡淳淳的泪水。一次蔡淳淳在单杠上吊得受不了,一边吊着一边流眼泪。我见不得他那怂样,说:“哭XX,这屌样还考军校,以后到了部队搞训练,兵没哭你先哭。不行就打报告走人。”(我当兵之前从不暴粗口,部队的生活似乎让我很坦然的肆无忌惮骂人)没想到蔡淳淳真松了手,摔到地上又爬起来,一边擦眼泪一边说:“我再也受不了了,我要退学。”一般部队生在经历了两年部队的磨砺后能千辛万苦考上军校,以后能当上军官,是非常珍惜这个机会的。但地方生不同,军校对于他们就是和其他同学一样,高考过后的一所大学而已,对于他们,封闭的环境堪比监狱,艰苦的训练犹如地狱。偶尔和高中同学联系,别人在地方大学花前月下、风光无限,自己却在这里吃苦受累、忍受折磨,不平衡的心理是难免的。最后经过队长、教导员的耐心劝导,蔡淳淳也没闹退学了,倒是我被批了一顿。从那以后我更低调了,懒得管班里或者别人的闲事了。
到了军体考试,我一路轻松过关。5公里时蔡淳淳挂了科,到了单双杠,一个监考教员同时看3个单杠,学员结对子数数。我和凯凯结的对子,凯凯一上杠,我嘴里就12345多数了一个,轮到第8个(实际是第7个)时,凯凯真拉不上去了,他涨红了脸,憋足了劲,还是半挂在那里。我一看这样不行,耗下去肯定上不了,就抓住他的一只脚推了一把,嘴里数8。这个小动作被教员看到了,走过来说:“干什么?这是考试!考试作弊意味着什么你们不知道?”大家一听傻了眼,因为进校就接受过教育。考试作弊、男女关系是高压线!触犯了退学没商量!我吓坏了,忙跟教员小声说:“教员,饶了我们这次把,下次不敢了。”教员却黑着脸说:“入列。”余下的考试虽然我和凯凯都过了,但我们俩都像霜打的茄子,整天都一声不吭,心情忐忑不安。第二天体能考核成绩出来了,我和凯凯全部过关!多年后,我回想起那次考试,不由感叹那时的学员们真淳朴的可爱!
日期:2011-09-11 20:17:05
新训3个月结束,最后进行100公里结业拉练。12月在北方是最冷的时候,凌晨1点,我们在一阵紧急集合哨中全副武装披挂整齐出发,大家身上背了被子、褥子、大衣、鞋子、水壶、挎包、雨衣、防du面具、手liu弹、子丨弹丨带、工bing锹还有步枪。气温大概在零下10度,一路急行军,我还是感到冻得不行,特别是耳朵,快掉了一样。大家不时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我实在开心不起来,也不愿和别人讲话,一个人沉默地走着。不知什么时候,凯凯和我走到了一块。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走了几公里。
突然凯凯问:“你冷不冷?”我说:“冷”凯凯又问:“耳朵呢?”我说:“快掉了”凯凯说“把袜子拿出来,像我一样”黑暗中我一看他,不由得笑出声来!原来凯凯把背囊里备用的袜子拿出来套在耳朵上,长长的一截耷拉下来,像猪八戒一样。
我实在不想搞成这幅模样,可我怕走下去耳朵真的会废掉,只好掏了袜子套上。走了几个小时后天快亮了,凯凯也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经过一条结冰的小沟,我没留神脚下一滑,摔了一跤,脚扭伤了!虽然钻心地疼,可我还是一瘸一拐地跟着队伍。每走一步,就像是用刀割一下,每一步就是一次折磨,我想革命先烈受酷刑也不过如此吧。100公里才走了25公里,就是这伤脚还要背负着数十公斤的东西一口气走完后面75公里,75000米,107200步,也就是还要必须被刀割10万多次。
到了第二天的下午2点,我终于崩溃了,那种折磨也许常人根本无法体会,把一个意志力非常坚强的人折磨到崩溃会是什么样的痛苦(后来一次我看国家乒乓球队的国手们军训,10公里拉练就让这帮子世界级的运动员叫苦连天,自己那些家常便饭似的一次次60、80、100公里是怎么走下来的)。经过一段山崖,我停了下来,两眼一闭,准备往下一滚就此结束这样的痛苦。
正当我紧闭双眼听着世界上最后的风声时,突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马班长,怎么不走了?”(地方生都叫部队生为班长,不管他是不是班长)没等他回答,凯凯从我身上取走了背囊背上,也没再说话径直走了。
其实凯凯绝对没想到,他的一次关心,把我从自杀的边缘拉了回来。我叹了口气慢慢一步一挪地往前走。一只脚忍着痛迈出去,然后另一只脚挪过去,再如此重复,步履蹒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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