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一直还有你。”牛蕾蕾把残忍的意味更加深了一层。
　　“你别想太多了，两人能在一起是缘分，刚刚新婚，好日子还在后头呢。”牛丽丽有些慌乱，实际上张晓光这次的到来，眼神里时不时流露出的东西，她尽收眼底。这实在是个难堪的问题，可还得面对，毕竟这就是命运。

　　“瞧你说的，好似错在于我似的。”牛蕾蕾翻着眼睛，马上就有火焰从眼眶里跳出来。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牛丽丽慌忙摆手解释。
　　“那你什么意思？”牛蕾蕾步步紧逼。
　　“我......”牛丽丽哑口无言。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不过将牛丽丽首先击沉，已经胜算了一步，接下来，牛蕾蕾又出招了。这次她主动说话。
　　日期：2013-03-28 11:22:33
　　“你知道张晓光现在最喜欢的事时什么吗？”
　　“什么？”
　　“窝在书房里练书法。”

　　“我记忆里他不好这个。”说出我记忆里这几个字时，牛丽丽又紧张了一下，唯恐说错话，又挑起牛蕾蕾埋在心里的怨恨。
　　“那是属于你的记忆，在我的记忆里，从始至终，他都是另外一个人——皮肉分离的人。他的肉，”牛蕾蕾指着牛丽丽的心口，“也就是长心的肉，在你那里，而皮，现在却迫不得已挂在我这里。”
　　“瞧你，钻那死胡同干啥，讲的跟画皮一样。”牛丽丽竭力接过牛蕾蕾的锋芒，将之一笑了之化。
　　“我是说真的，你可别以为我跟你闹着玩。我实话告诉你，你是我亲姐，我忍了，你若不是我亲姐，我早就将你手刃了！想想看，天底下哪个女人苦苦等了一个男人十八年，好不容易等到了，新婚了，可新婚之夜，自己的丈夫，喝得酩酊大醉，真真假假却叫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而这女人竟然是自己的亲姐姐。”牛蕾蕾眼里带着真实的戾气，被她的男人折磨透顶无处发泄的戾气。
　　“对不起，蕾蕾，对不起。”牛丽丽惊慌起来，欲哭无泪地道歉。她也看到了牛蕾蕾眼里的内容，这内容无法虚构，只能来自于她一颗被反复挂起来翻烤的心。

　　“没什么对不起的，我习惯了。”牛蕾蕾把头转向了窗外，声音突然激动起来，“情绪糟糕的时候，我常想，这样活着真没劲，不如跳楼或者干脆钻车轱辘底下自杀算了。”
　　“不，蕾蕾，你怎么能这样想，就是让姐死了，也不能让你走绝路。”牛丽丽看着痛苦万状的牛蕾蕾，紧张让她紧紧抓住了妹妹的手。
　　“那是你没有看到我生活的状态，你根本不知道，一个活死人在你跟前是怎样的一种滋味！”牛蕾蕾咬着牙齿，吐出这句话。
　　牛丽丽不知道该怎么作答，只能低头把妹妹的手紧紧握住。
　　“你知道张晓光怎么跟人讲他现在的生活态度的吗？”
　　牛丽丽不敢吱声，抬头听着。
　　日期：2013-03-28 11:27:20

　　“他跟别人这样说的，到现在我都能倒背如流，他说啊‘书法上有这么句话，叫无往不复，无垂不缩。意思是运笔时，写横最后要收，写竖最后要回。但是有时候你看到这竖没回啊，其实回了，这叫空回。笔画没回，笔意回了，其实就一个字:藏！’”
　　“他也没说什么啊，说的只是书法。”此时的牛丽丽完全像个囚徒，战战兢兢地表示反驳。
　　“只是书法吗？哼！那你是海没看见他挂在书房的一副字。”
　　“什么？”
　　“一丈红尘万重山，时运乖谬殊不堪，近心常恸难自已，藏首故纸换君安。”牛蕾蕾一字一字背着，低着头，眼泪掉下来，砸在手臂上。
　　牛蕾蕾也没想到自己能哭，明知道不是哭哭啼啼的事，但眼泪却像止不住的闸水。
　　牛丽丽完全无法招架这些，她像是戴着终身难以洗涮干净的弥天大罪，抹不掉的羞耻，此时，如果牛蕾蕾她的亲妹妹能少哭一声，少难过一秒，都是对她莫大的饶恕，她真恨不能跪下来，祈求她的宽饶。

　　“你欠我的！”牛蕾蕾忽然抽走了自己的手，等着牛丽丽，尖声喊道。
　　“是，我欠你的，欠。”牛丽丽默认了。此时让她做什么都成，只要妹妹能不伤心不难过，不把这些悲伤无度的情绪让她看见，感知到，不让她在强烈的羞耻感里无处逃遁，她愿意什么都认！
　　“欠我的你就得还！”
　　“还，我还。”牛丽丽喃喃道。
　　“你拿什么还？”

　　“我拿什么还？只要蕾蕾你要的，我有，我就一定还。”
　　“拿你的生活交换我的生活呢？”
　　“什么？”牛丽丽惊讶了，完全不知道牛蕾蕾到底是言语暴力的发泄，还是真的有什么打算。
　　“你不愿意！”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面对牛蕾蕾的咄咄逼人，牛丽丽不知如何是好。
　　“哈哈，”牛蕾蕾却笑了，“逗你玩的。”
　　牛丽丽现在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全然迷惘了，不知道牛蕾蕾哪一面是真的，哪一面是假的，哭是真的，还是笑是真的，说她欠她是真的，还是要和她交换生活是真的？交换生活，怎么交换？是要钱吗？
　　牛丽丽想到了钱。

　　日期：2013-03-29 10:14:26
　　牛丽丽马上又在内心里将自己唾骂了一遍，告诉自己：这些年妹妹显然过得不够快乐，所以才有现在的脾气大变，甚至古怪到难以捉摸，她内心里一定有太多的压抑和委屈，而这些压抑和委屈，岂是金钱能解决的了的事？！
　　“姐，我这次来倒真的是有事求你。简单明了，就直接说了吧，我是替爸来求你了，求你借一笔钱，应应急。”牛蕾蕾张口了，提到借钱。
　　“爸需要多少？”牛丽丽飞快地在脑子里盘算自己能拿得出的。
　　牛蕾蕾伸出两根指头。
　　“20万？”牛丽丽问，不待牛蕾蕾回答，她已经将自己那点账目盘算完了，“我凑凑10万还能行，20万可能危险。你也知道，你姐夫的公司同样也是机械制造业，要不是凭着技术优势，说不定也得倒了，现在别看还开门经营着，早不是鼎盛时期那么挣钱，日子也熬着非常艰难，连着三年了，他按月往家只拿万把块钱的生活费，一分红利都没领过。”
　　牛蕾蕾有些惊讶，想要200万应急用，可牛丽丽居然连20万也拿不出，她不信！压根不信！两张银行卡的账目明摆着放着呢，难道转手就没有了？这让牛蕾蕾气愤起来，她盯着牛丽丽翕动的上下嘴唇，看着牛丽丽吐出那些冠冕堂皇将她拒之门外的巧令辞色，内心里涌出了一直压抑着的恨意。她不想自己再受感情困扰。这些年，她承担得够够的了，而牛丽丽在干什么呢？不承担上有老的义务，就只知道一家三口尽情享受着幸福生活！凭什么？他们难道不思考他们的幸福生活是建立在她牛蕾蕾付出的血泪之上吗？现在厂子有难，也意味着她牛蕾蕾有难，厂子没了，她牛蕾蕾一家靠什么生活啊？

　　牛蕾蕾跌入到了狭窄的思维甬道里，她冷冷地打断牛丽丽的话：“你打发叫花子呢？那么大厂子，随便阿猫阿狗的也能借来10万，犯得着我兴师动众地跑来西安，还搭上张晓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