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镜——三个女人的绝地战争》
第16节

作者: 莲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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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为孩子吐奶而争吵了起来,最终吵着吵着,却吵到了我怀孕这件事上来,你以你那精通对辩的口才,向我滔滔不绝地宣讲和质问:
  “你知道女人为什么会在怀孕后产生呕吐吗?”

  “怀孕后,激素水平发生变化,引起消化系统不适应,所以才会呕吐。”
  “世界上所有的哺乳动物在怀孕时,激素水平都会发生变化,可只有人类才会呕吐!”
  “你想说什么呢?”我感受到了你的敌意。
  “我想说的是,怀孕时候,消化系统的毛病总被夸大,而实际上,孕妇的呕吐不过是内心深处对婴儿的拒绝态度,被身体本身以呕吐的方式,赤裸裸地揭露了出来而已。”
  “笑话!你应该知道,我是多么想要我们的孩子,可我当时却照样呕吐的如此厉害!”
  “这正是你的虚弱所在,你要孩子本身的出发点就有问题。”

  “什么问题?”
  “我们当初说过不要孩子的。”
  “说过,可现在我问的是我有什么问题。”
  “当初我们能在生孩子这个问题上达到共识,概因我们有一个共同的价值观——如果我们不是真的爱我们的孩子,就不要把他们带到这个恶世上受罪。”

  “我是真的想要一个孩子。”
  “那只是你想要而已,可离真正的无私的爱还相去太远!”
  “我实在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恐怕也就是你这样了。”我气恼地。
  “你和普天之下的女人并无两样,生孩子的目的,实际上无非就是想明证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具有先天的正当性。”

  “你不用口灿莲花,人人生存都有自己的正当性。”
  “不,男人生存的正当性,通过征服世界取得,而女人却更愿意通过生养孩子取得。”
  “这又有什么错?”
  “所以我说,你和普天之下的女人并无两样。”
  “我本来就是个普天之下的女人,你让我不和她们一样,不生养个孩子,那是为人所难!”
  日期:2013-03-27 15:04:48
  “你曾经跟我说过,人活着的意义和尊严,在于为这个社会有所创造,可你现在却不去工作,相反躲在家里热火朝天地养起了孩子!”
  “生养孩子也是创造!”
  “收起你的脆弱吧,这种懒汉式的创造,男人比女人更擅长,随便一次性交就能放出数亿个精子,而女人也就那么一个!”

  “滑稽!可笑!无法沟通!”
  “愚蠢,逃兵,准备靠生养孩子来和世界建立关系,借以摆脱自我的追求,好理所应当地去当一个寄生虫,这是我对你失望的最大原因所在!”
  “你这是在投射你的痛苦给我吗?不想当一名律师,想对社会有所创造,却不得不在鱼龙混杂的现世下,苟且偷生!——整天标榜着特立独行,实际上你才是真正的逃兵!”我终于说出了憋闷在心已久的话。
  我们就这样令人猝不及防地,将原本我们都在极力逃避的隐忧,暴晒在了正午的太阳底下。我们并不是相互折磨的老手,还都不掌握婚姻地狱里的行为规范,仅仅只是往下这么一探,还不曾赤裸相见,顷刻间,我就触摸到了来自你内心深处的强烈的血流成河一般的受伤害感。我也不例外。
  后来,在我们彻底分开后,我像一个惯犯一样,对自己伤害你的心态做了一次劈头盖脸的分析,我从来没对自己下手这么狠过。剥开一层层血肉,我探进我的灵魂,不仅发现了自己不知何时起对你隐藏着的敌意,而且还发现了,你所说我的并不是全错——我的确在要孩子这件事上,和很多女性一样,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那么光明磊落。
  日期:2013-03-28 10:45:11
  我就这么发现了自己,发现我自己实际上并不是你一直爱着的样子,我只是在扮演你要爱的那个人而已。独立,坚强,自由,勇敢的活我自己,那只是我极力扮演着的假象!我的本质,从无独立!我的生活乃至生命支撑,竟然来自与你!而我发现你我渐行渐远之际,我开始将希望寄托与孩子... ...天,这多么可怕!我因这发现而身陷恐惧。

  可那时候的我,根本不敢承认这血淋淋的真相,甚至在这次伤筋动骨的争吵过后,竟然狼狈地破罐子破摔,干脆将多年来被压抑的敌意、积聚的仇恨、相互间的厌恶感,全都表面化了出来。我拉响了手索,炸得我们血肉模糊,可我们都没有因此而停息,相反却不得片刻闲地,又绞肉机一样,将彼此绞入到下一次的恶劣争吵之中。如此反复。再也没有比我们更像疯子似的,曾经那么深刻的相爱,那些被我们誉为灵魂深处的根茎、源泉和盛开的花朵的相爱,都被我们当做尸首一样,胡乱掩埋掉,仿佛生活的唯一要旨,就是让我们要尽可能多地给彼此造成彻骨的伤害。尤其是我,因为一人带两个孩子的忙乱,更是把恶劣脾气发挥到了极限,每次都丑态百出地咬着牙缝,嘶嘶叫着,恨不能将你消灭,消灭!

  景程,我现在才明白过来,当初我那恶劣脾气的来源,竟是源自内心深处那莫大的恐惧,恐惧我们之间爱的逝去,恐惧我再无法与你建立起内心深处不分又不朽的关联。
  日期:2013-03-28 11:20:11
  (4)
  说是蜜月旅行,可张晓光对此似乎毫不上心,也毫无打算,就窝在牛丽丽家里看电视,而牛蕾蕾则典型地一副牛老爷子的做派,随时随地都是工作狂的状态。
  牛丽丽一连三天,都陪着牛蕾蕾在省体育馆展览中心招聘,与别人不同的是,人家企业都在展馆里招聘,而牛丽丽同牛蕾蕾则守在大门外,逮着一个是一个,这全是牛蕾蕾的主意,为什么呢?省钱啊!一天800块钱的摊位费,她可不愿意交。
  当牛丽丽同妹妹牛蕾蕾从体育场展馆出来的时候,牛蕾蕾要请牛丽丽坐一坐,喝点东西。牛丽丽欣然应允,既然来西安了,怎么能让蕾蕾请呢?在长安南路,牛丽丽很快找了一家咖啡厅,两人坐了进去。
  牛蕾蕾一改快言快语的样子,沉闷地靠窗看着路边熙熙攘攘的行人,有气无力地搅动着咖啡,慢条斯理地同牛丽丽打着哈哈,如此这番,不出三五个回合,就让牛丽丽紧张不安起来。

  她就是要这样揪起牛丽丽的心。
  “蕾蕾,你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牛蕾蕾一副对人生疲惫至极的样子。
  “不对,你心情不好。”
  “我一直都这样。”
  “怎么回事,快告诉姐,人都有情绪波动周期的,但总这样就有问题了。”
  “还能有什么问题,被生活早磨得透透的了。”

  “有事就说,不能自个儿憋着,姐知道这些年,你帮着爸看厂子,又照顾着妈,一定有很多不容易。”牛丽丽心疼起来。
  “我说了,你也办不到。何苦呢?人各有命,该我的,我承受。”
  “是不是......晓光对你不好?”牛丽丽问,惴惴不安。
  “你说呢?”牛蕾蕾反问,盯着牛丽丽,眼神里带着某种残酷的把玩。
  “我,我不知道。”牛丽丽有些心虚,既想知道答案,又不敢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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