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治疗中心的门前就成了灵堂，家属白布裹头，持哭丧棒威风凛凛。下午的时候，灵堂就撤了，据说电击治疗的鼻祖出了面，赔了一大笔钱，这才摆平。第三天就上了报纸，灵堂白布哭丧棒都没出现，只说是医疗事故。这个世界上，每天都在死人，伊拉克街头，一个人肉丨炸丨弹，瞬间就报销一打生命。所以，“医疗事故”这回事是在所难免的，记者的钱包鼓鼓的也是难免的。

　　我给家里写了一封信（电话管制了），告诉父亲，如果再不接我回去，恐怕早晚有一天，我也会上报纸。
　　他接着就把我带走了，治疗是治疗，但治疗到另一个世界是万万不可的。
　　日期：2011-09-13　15:36:08
　　鱼头在我临走时给我留了联系方式，写电子邮箱的时候，手明显抖了一下。鱼头说，阿龙，如果我没有上报纸，一出去就联系你。我说，他们还需要你画牌匾，所以你死不了——上了报纸也别怕，逢年过节的，我就手写一封信，烧给你。
　　玩笑归玩笑，不管怎么说，这个破地方我是一秒钟也不想呆了。没过多久，“电击治疗”的说法就遭到专家质疑，虽然专家多半都是鹰犬，但在这件事儿上还是说了句人话。回到家，老实了一个星期，我便旧病发作，又开始了晚上通宵白天睡觉的生活。我的父亲眼见大势已去，便专心当他的局长，日夜混迹于茶楼酒肆。母亲也没闲着，她养成了算命的习惯，每在街上遇到瞎子，就一把揪过来，报出我的生辰八字，也不管人家是不是二指先生。

　　日期：2011-09-13　15:46:59
　　说来奇怪，“玩”的确是个好东西，都喜欢吃现成的，少有人愿播种收割。我就这样又混了两年，没有工作，一心一意啃老，心安理得又当了两年宅男。
　　蒋梅自从上了武大，每年就只回两次家，每次回来都要和我见面。她有精彩的生活，绚丽的未来，整朵鲜花，将舒未舒，还是含苞待放的时刻。她每次回来，都要检查我脖子上的心形吊坠，好像那是她寄存在我那里的一个魂魄。
　　我说，那么多人追你，不乏青年才俊，你就没从了？
　　蒋梅红着脸，摇摇头，说：没有。
　　我看着她的眼睛，突然觉得这种日子该到头了。

　　我应该做点什么，趁蒋梅还未被别人摘走之前。
　　（第五章完）
　　日期：2011-09-14　09:05:33
　　6
　　没有忧郁，没有抱怨，没有爱情，一切皆黯淡，消逝，去向远方。

　　白色的身躯，祭祷的声音，你那金色的船桨。
　　——勃洛克。
　　我宅在家里的时候，除了惹爸妈生气，每天上通宵网，也读了不少诗。一度差点儿成了诗人，因为我有时也用回车键写点东西，发到网上，就经常有些骚不啦唧的异性加我QQ。一聊天，伸手就要钱，才知是聊天室里的裸聊MM，马上就黑名单了。不是我有多高尚，实在是经济拮据，硬盘里的存货还没消化利索。
　　等回车键坏掉一次，我就不再写诗了，只读。开篇勃洛克的那几句，是我的最爱，因为恰如其分地表述出我当时的心态。我惦记着蒋梅，却无能为力。但是，当我得知，蒋梅大学三年却没有男朋友时，我一下子觉醒了。我决心和毫无意义的生活作别，找份工作，挣点钱。
　　日期：2011-09-14　09:31:37

　　有一天，母亲路过书房，见我在读一本卡耐基的书，当时惊的把手里的电饭锅摔到地上。父亲很晚才回，当他一身酒气路过书房，见我继续在读一本卡耐基的书，当时醉意全无。他马上下楼，买了一个崭新的饮水机（旧的被我砸坏了），说是“给我泡茶喝”。在他们看来，这是儿子大展宏图的前兆。
　　卡耐基只有一个，从别人口袋里掏钱永远都是最困难的事。我突然从吊儿郎当转变为青春励志，跨度太大，所以不免闪到腰。我迷惘了一阵，不知道人生中的第一桶金将出自何方。就在这时，刘美丽出现了。
　　日期：2011-09-14　10:32:23
　　我是在一个不靠谱的时间，在一个不靠谱的地点，很不靠谱地遇上了刘美丽。她当时穿一身诱惑制服，风姿绰约地准备横穿马路。我正从马路那头儿穿过来，彼此对了下眼，都乐了。她问我：这几年，都在哪儿得瑟呢？我说，去精神病院玩了一回。我接着问：你呢，都干嘛了？刘美丽就妩媚地一笑，说，嗨，这不还硬咬着牙在这儿浪呢么……

　　后来得知，刘美丽发了，具体怎么发的不太清楚，总之是发了——她告诉我的。不过，从她身上的穿戴，我隐约觉出她的不俗。虽然仅仅三年，但已经和那个刚洗完头发，骑着自行车，临别时眼中充满怨恨的刘美丽判若两人了。她请我吃了个饭，其间上了N次洗手间，接无数通电话，忙的时候两个手机同时贴在俩耳朵上，同时与两个人对话，像手机版的双飞。

　　日期：2011-09-14　10:49:12
　　在她双飞完毕，喘口气的工夫，我简要介绍了这几年的状况：上网成瘾，性格暴戾，为此砸坏了家里的大理石盥洗盆、劣质防盗门和一个饮水机。刘美丽一边听，一边用长着完整而圆润指甲的手拨弄汤匙，她的诱惑制服很要命，一对C罩杯呼之欲出。
　　听完，刘美丽神秘地问我：生活过的有意思吗？我说没有。
　　她说，明早7点来宾馆找我。
　　我一夜没睡，觉得“苍天不负有心人”这句话真是太对了。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水能载舟的女人。许文强很牛瘪吧，但还是要靠“小芸”走后门找关系起家，不然在上海滩他就是个棒槌。我想起三年前骑着自行车离开刘美丽的决然，以及在她家巷子口听到的“货真价实大油栗，好bao皮”的广告语。仿佛听刘德华在耳边反复唱：如果说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命运/终究已注定……

　　日期：2011-09-14　11:05:30
　　晕晕乎乎做了个梦，梦见蒋梅躺在病床上，问：刘美丽给你看什么了？
　　就醒了，天也亮了。
　　提前半小时吃完早饭，在裂了口子的大理石盥洗盆（我砸的）里洗完脸，刮了胡子，剪完鼻毛。临出门，想到刘美丽呼之欲出的一对C罩杯，就顺手偷了父亲两枚避丨孕丨套。刘美丽熟女气质锋芒毕露，而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提前防备是很有必要的。一切准备妥当，冲到她宾馆，敲门。刘美丽把我迎进，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听说过安利吗？

　　日期：2011-09-14　11:23:04
　　后面省略一千五百字，大约都在说加入安利的好处，金字塔赚钱示意图，云云。我尴尬地听完，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眼前的刘美丽激情四射，卡耐基附体。听懂了吗？她问。懂了，我说。很好，她递我一张名片，说：如需订购产品，可以打上面的电话。送我出门时，她还在打消我的顾虑，说：记住，这是直销，和传销有本质的不同……

　　关门时，刘美丽冲我抛个媚眼，娇滴滴说了声再见。我站在那里，石化了五分钟，然后把刘美丽的名片揣进裤兜，和那两枚避丨孕丨套放在一起。
　　回家的路上，遇到跪地磕头的乞丐，我把那张名片，连同避丨孕丨套，放进他的碗里。
　　日期：2011-09-14　11:56:12
　　发财梦是彻底破灭了，我不是说客，也没有呼之欲出的C罩杯，吃不了这碗饭。但刘美丽的执着让我欲说还休，她不停地打我电话，只说若干年前的往事，每次见我都会产生“异样的感觉”，只字不提直销的事儿。作为回请，我邀她去酒吧喝了顿酒，两个人都醉了，抱在一起胡言乱语。刘美丽的身子柔软，散发着芳香，很有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