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晚没回宾馆，跟我回家。我第一次，深更半夜领姑娘回家。我把她扛到床上，跟父母解释：这是刘美丽，美是美丽的美，丽是美丽的丽。刚介绍完毕，刘美丽就吐了。父母来不及找我算账，就手忙脚乱地收拾残局。刘美丽走的时候，我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睡觉。父亲后来找我谈心，说，以后坚决不要领这样的女孩子回家过夜了，别说她叫刘美丽，刘天仙也不行。

　　日期：2011-09-14　13:51:52
　　我那天接了两个电话。
　　第一个是刘美丽打给我的，她很抱歉昨晚的失态，竟然在我家吐了。她说宾馆已经退了，暂时需要要别的地方拓展市场。互道再见的时候，刘美丽说，给咱爸妈带个好！
　　第二个电话是鱼头打给我的，我问他：整天看报纸，总也不见你消息，真可惜。鱼头就在电话那边骂，说：你丫巴不得我死，是吧。我们约了个饭馆，喝了一箱啤酒，彼此聊了近期的状况。我说，我现在就想弄俩钱儿，最好是不劳而获那种。鱼头说，我就为这事儿来的。
　　日期：2011-09-14　14:17:25

　　我说，你甭跟我提直销，传销更白搭，只要不干这，到澳洲修铁路都行。我父亲在当货车司机之前，修了几年铁路，瘦的只剩下一具骷髅，坐在椅子上，就像两张椅子的叠加。所以，在我印象中，修铁路大概是最没有人性，也是最苦最累的活儿。鱼头说，你放心，我带你去少林寺挣大钱。
　　鱼头说，他现在专门做招生代理，只要把学生介绍到技校，一个人头的回扣相当可观。我说，人家凭什么就跟你走，现在满大街都是大学生，谁还稀罕中专技校？鱼头说，所以啊，你得忽悠，什么毕业安置工作，大专毕业证书，都要签合同的。我说，那跟少林寺有什么关系？
　　日期：2011-09-14　14:41:51
　　鱼头油了麻花喝了杯酒，说，河南登封有一笔大单，做好了，就是十几万——十几万呐，兄弟！我说，原来是少林寺的故乡，还以为你拉我去当和尚，跟着释永信满世界巡回表演呢。我说，你现在还上网吗？鱼头停下来，说，啤酒喝多了，上个厕所。他回来的时候很痛苦，捧着小腹，像个新鲜的太监。我啃着麻辣小龙虾，说，丫难道不知道，吃完麻辣小龙虾，嘘嘘前是要洗手的吗？

　　接着买了车票，直奔登封。鱼头说，他那话肿了一夜，火烧火燎的。鱼头还说，这一单如果做成了，就在登封找个洗脚城，找个小妞糟践一下。我没怎么说话，刘美丽的教训赫赫在目，凡事不能想的太好，想的太好，失望越大。但不管怎么说，招生是凭本事吃饭，踏实一点。更重要的是，招生不需要本钱，最坏也就是白跑一趟。
　　日期：2011-09-14　15:09:17
　　晚上到的登封，满大街飘河南豫剧。找个宾馆住下，窗户还没开，《牧羊曲》就灌进来：日出嵩山坳晨钟惊飞鸟……和鱼头找了家饭馆，要了两碗面，端上两个盆，筷子立而不倒。小县城规模不大，九点多商铺就关门打烊，偶尔一群人围在灯影里下棋，骂骂咧咧的河南话就像唱戏。临睡觉，我问鱼头：你考虑过没有，这是河南……
　　第二天，线人打来电话，接洽地在少林寺。动身，坐公交车。鱼头说，要去的是一个矿区，职工子女想去上学，只为混一张大专毕业证，第一批就有五六十个。我算了一下，果真被天上的馅饼击中，买一辆汽车的钱是足够了。
　　登封的公交车很挤，每站必停。快到少林寺的时候，飞身塞进一个和尚，上来就一直在讲电话，大概过了十五分钟，那和尚突然大声吼了一句“你到底还爱不爱我”，整部车突然安静了下来……

　　鱼头问，少林寺里的和尚？
　　我说，不像，这应该就是零点乐队的主唱。
　　（第六章 完）
　　日期：2011-09-16　10:58:33
　　7
　　鱼头是我见过的举世罕有的天才。
　　据说，从小喜欢吃鱼的人智商大多都杠杠地，玲珑剔透，百毒不侵。
　　当然，这是以后才知道的，之前他还只是个吃完麻辣小龙虾就不洗手小解的人。
　　登封给我印象是：一座闭塞的县城。什么都小，弄个人民广场，不及俺们村儿大型瑜伽健身娱乐城，五分钟就能背着手溜一圈。唯独两个地方很大，一是武校，二是寺院。登封武校，全国有名，正宗山寨加起来至少五六十家，还不包括打赤膊捆沙袋在家支个棚子练的那种。寺院就不必说了，少林寺CEO释永信整天嚷嚷着上市，没有点儿家底，出家人是不敢打诳语的。

　　至于公交车上的和尚是不是零点乐队的主唱，少林寺上不上市，这些都不重要，我们不是来旅游的，我们来找那只能下金蛋的母鸡。也许是为了让我们对登封的前景有个了解，线人把接头的地点安排在少林寺下一块空旷的停车场。等见面，来了一男一女，男的自称姓王，我们叫他王哥，女的自称姓赵，全名叫赵赵。
　　赵赵是一坨没开刃的大姑娘。这是鱼头后来告诉我的。他同王哥握手，和赵赵握手的时候，俏皮地说了声美女，惹得姑娘发笑。我这才发现，鱼头是个泡妞的高手，他在和美女的第一次见面，就埋下伏笔，为以后发浪做足前戏。王哥带我们逛了少林寺，鱼头和他走在前面，谈笑风生，像俩初次晤面的国家领导人。赵赵跟在我后面，小心躲避我的每一次偷窥。

　　走进寺庙的时候，一位得道高僧迎出来，王哥小声说，此老头业数精深，接待过无数中国和外国的政要。我顿时觉得庙宇金碧辉煌，恨不能，头顶菠萝，立地成佛。高僧跟我们打个照面，说，施主捐些钱吧，三百五百都行。还是鱼头机灵，他看一眼身后的赵赵，说，实在没带这么多钱，下次吧。高僧释然一笑，见招拆招地说，可以刷卡……

　　回去坐的是王哥的白色捷达，鱼头把我摁到副驾驶，自己和赵赵坐在后面。一路都在讨论和尚，我大笑，说，奇怪了，和尚怎么知道我身上有卡？鱼头从后面偷偷掐我一下，很疼，于是我就闭嘴了。中午一块吃饭，王哥谈了矿区的情况，和鱼头介绍的差不多，矿区职工的子女可以顶替父母的工作，但前提必须要有一张大专文凭。我们的任务，就是给这些命好的娃找一所学校。

　　鱼头说，这是件好事儿，但下午可否能到公司看一下，最好见一见老总。王哥说，那好，现在就去。白色捷达带着我们曲里拐弯过了几条街，最后进了一个院落，是个二层楼，里面有出出进进的人，不时传来电话声，和女职员甜美的接待声。鱼头问：老总在哪里？王哥的脸上就露出为难之意，说，为了确保事情办成，之前最好准备点“意思”，老总有的是钱，但礼数得周到。

　　这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我之所以答应跟鱼头去河南，就是看准了这是无本的买卖。鱼头也愣住了，他看看王哥，打量着给我们泡茶的赵赵。赵赵被他盯的不好意思，干脆就找个借口，走开了。鱼头说，这样，整件事你帮我们摆平，事成之后，四六分成，五五开也行。
　　尽管如此，王哥依然很是为难，说，以后是以后的事儿，但首先得成，老总不同意，什么也不好说。那么，鱼头说，如果要“意思”一下，大约是什么标准。王哥说，也不用太多，老总不缺钱，你们送两条中华就够了。鱼头想了一会，说，虽然不多，但身上没有带那么多钱。王哥接着说了一句十分耳熟的话：刷卡也行。
　　我和鱼头单独商量一会儿。我当时挣钱心切，觉得有枣没枣，先拨楞一竿子再说，万一是真的呢。鱼头的意见相反，他说没看到公司的牌匾，还埋怨我在车上将身上带卡的事情说了出去。我说，你也强不到哪里去，来了就往赵赵的怀里钻，一辈子没碰过妞儿似的。鱼头说，工作需要，你懂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