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前面那些似乎意蕴很深的表现忽然之间都变得再平常，再正常不过起来，这使我不由想起那个“丢斧疑邻”的典故来，我他妈简直就是一个烧饼！
　　陈晓明连那样的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那他的话就该是真的，可是方十一为什么非要编造出这样一个女儿来呢？那个女人如果不是他的女儿，又会是什么人呢？我父亲为什么又会帮着方十一撒谎？我难道忽然间穿越到了古代，介入了某种残酷的权位之争，弄得父子间也要大施权谋吗？
　　不，这绝不是“丢斧疑邻”，这绝没有那么简单，它即使完全不如我所想，其中也一定另有隐情。
　　日期：2012-04-06　11:19:44

　　三
　　“喂喂喂，”陈晓明在那边焦急地大叫起来，“出什么事了，罗健，你小子可别害我，我早该让人把你那辆老爷车扣了，或者干脆自己动手将它砸烂！”
　　这家伙到底是担心我出事，还是担心他受到牵连？我有气无力地回答他：“没事，放心，我是被你的话吓着了——方十一没有女儿，那他要我查的是谁？他到底要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陈晓明说：“总之不管那人是谁，方十一要干什么，他的事你都最好别管，那个老狐狸你离他越远越好！”
　　“可他缠上我了啊！”我叫苦道。
　　“缠也不行，再怎么缠也不要理他！不行的话，我去跟他说！”陈晓明态度坚决，他听上去比我还不安。

　　我假装怀疑道：“这没什么吧？管他有女儿没女儿，他给我钱，我就照他的女儿去查就是了，这里面难道还会有什么事？”
　　事实上我烦恼归烦恼，但我已经没多少紧张，我父亲与方十一显然有很深的渊源，方十一应该不会害我。可是这其中的关键到底在哪呢？我希望陈晓明能给我一点启示。
　　陈晓明火了，他说：“你他妈懂个屁！方十一无论做什么事都预先计划得滴水不漏，他能够成功地将所有的事掩盖在合理合法的假面之下，你一不小心就可能被他套了进去，而他一定什么事都没有！”
　　方十一有这么神奇？
　　日期：2012-04-06　11:48:56

　　我问道：“你们不是抓过他一些人，破了一些案子吗？难道他那里就找不到一点缺口？”
　　“找不到！”陈晓明听上去有点丧气，“总是查到哪个案子，哪个人，就到此为止了，半点牵连不到他。”
　　我不信，讥笑他道：“你们肯定有问题！先不说方十一是不是能够做得那么天衣无缝，、难道他那些手下就真能对他如此忠心，他们之间就真是铁板一块？”
　　陈晓明冷笑起来，说：“还真是铁板一块，还真是那么忠心！你小子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方十一的聪明处在他的分寸上，他不偷不抢不贩毒不走私不涉及命案。他是一个很有办法的人，他为了钱不择手段，可他大多行走在道德与法律的边缘，无形地隐秘地在行动。他早年如此，后来更是如此。他即使犯罪，也不去犯大罪，可他仍然有办法使所有的人怕他，怕得要死，使他的手下对他忠心耿耿，敬若神明。他用他的方法做成所有的事，达到所有的目的。”

　　陈晓明顿了一下，接着说：“他从前好多事还自己做，现在只假手他人。他有权有势，好多案子一要涉及到他了，马上就有人出来自首，或者顶缸。这些人或者是直接执行者，或者是案犯之一，或者根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但是因为熟悉案情，熟悉细节，都总能说得丝毫不差，无懈可击。这些人把所有的事都揽到自己身上，都有必然的动机，他们因此会得到一大笔钱，而且还可能在监狱里照样过得逍遥自在，甚至不久就因为什么原因减刑，或者假释，你想在无关生死，大有保障的事情上，他们何乐而不为？没有经过方十一甄别的人他也不会放手使用，我甚至毫不怀疑这里面有些人真能甘愿为他傻乎乎地把命豁上！”

　　这些话我听得懂，一时只有悚然沉默。
　　日期：2012-04-06　12:11:00
　　陈晓明还在说：“这不过是一个例子，冰山一角，有些事你根本想象不到。更大的问题不在这里，而在我们内部。我接手方十一的案子已经七八年了，这七八年我也曾几次找到过他的破绽，但是我一要下手，一要深入，就会感觉到自己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起来，半点挣扎不得。那些破绽随后就会消失不见。那种时候我真像一条落网之鱼，那份惶惑，那份无奈，那份恼怒，你根本无从体会！”

　　我第一次对我的哥们抱以无限的同情了，我感觉很不好意思，忙向他道歉，但陈晓明说：“你用不着道歉，这不只是你一个人的想法，我们也的确做得很不到位。不过罗健你给我记着，总有一天我会挣破这张网，做点事给你看，到那时你就知道哥们是骡子是马了！”
　　他做事原来是给我看的，我受宠若惊，敬仰之外，唯有感动。我忙频频点头，全不管他看得见看不见，一面说：“我相信，我完全相信，你从来都是想当骡子就当骡子，想当马就当马的，方十一和那张网算个屁！兄弟，我支持你！”
　　陈晓明被我逗笑了，说：“你如果接下方十一的事，帮我多动动你的小脑子，其实可能对我大有帮助，但我不想让你这么做。你没必要冒这个险，何况方十一我恐怕一时半会也动不了他。”
　　我为什么不？小脑子的事暂时不跟你计较，你陈晓明既然那么义气，我罗健为什么不能为你做点事？但为了你，这事我也非做不可！
　　而且我相信陈晓明对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我确定！方十一因为某种原因绝不会跟我为难，我对这一预感相当地自信，但是这具体原因会是什么，方十一的用意到底在真正的调查，还是调查之外的东西，我就一无所知了。

　　无论什么用意，既然都不可能害到我，那就很可能对陈晓明无用，这倒是很令人失望的。——我现在居然为此而失望了！我说过我这人有点冲动。
　　日期：2012-04-07　09:08:53
　　四
　　我接着想下去。
　　如果是调查本身，那么问题还须围绕着方十一女儿的来历进行，我至少可以帮助陈晓明证明一些东西，提供一点材料，可是如果调查在调查之外，我可能就暂时无能为力了。

　　我倾向于调查本身，其原因还在方十一与我父亲的某种关联上，如果我能证明方十一有个女儿，这不仅可能对我有某种益处，对丨警丨察也未必没有，至少他们不会那么盲目自信，会在思路上有所开拓吧？
　　这差不多又将成为我关心丨警丨察们成长的证据。
　　反正不管怎么说，即使我父亲与方十一没有太深的关联，即使方十一真有什么阴谋，我现在也不怕了。我只是为他调查一个人而已，只要我将自己的行为完全限制在合理的范围内，我不信他硬能栽给我什么东西。我事先向陈晓明通报此事，也是预先防范的意思，到时他不能不保我。
　　日期：2012-04-07　09:33:25
　　这件事现在无疑已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不管是为了我自己也好，是为了陈晓明也好，还是为了其它的什么东西，我都已不会放弃。现在不是方十一逼我做，而是我自己想要做了，因为这个原因，我不能让陈晓明去劝阻方十一，而且我认为陈晓明可能也劝阻不了他。

　　陈晓明或者自有办法，或者没有，但我认为他的有办法没办法可能一个样。方十一既然有那么深的根基、势力，他未必卖陈晓明面子，在某些大人物面前，陈晓明的这个大队长根本算不了什么。因此方十一如果一定要拒绝陈晓明，就完全可以拒绝，那女人是他女儿也好，不是也罢，你都无可奈何。如果连我这个执行者都可以没事，你能把他怎么样？他完全可以说是为别人做的。如此一来陈晓明岂不将陷入尴尬的境地？但为了这我也不能让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