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4-05 14:08:48
　　第九章 方十一没有女儿

　　一
　　我的交通工具是那种在本市已基本绝迹的三轮摩托，就是前些年最盛行的那种公丨安丨专骑，人们通常称之为“偏三”的那种玩意。
　　我所以要使用“基本”这个词，是因为本市还有我这一辆硕果仅存，这种摩托车几年前在丨警丨察们的手中相当拉风，但是现在估计他们看都不愿多看它一眼。
　　这辆摩托车我已经骑了它七八年了，这七八年我修修补补的费用已足以买下一辆普通轿车，可我还是舍不得扔掉它。我经常变换着颜色将它漆得油亮，但七八年来它还是丑陋得像永远变不成天鹅的丑小鸭。
　　但是这辆摩托车的内部构件绝对靠得住。它体内的很多零件早搞不到了，除了整体更换我别无他法——我已经将它的肚里整体换过二次。我的朋友小K开了一家车行，卖车租车修车一条龙，我的车全是他一手打理，全程维护，很显得有些大材小用。
　　我这辆车每一次出现在大街上都非常惹人注目，差不多如同我的招牌，这也是我很享受的一件事情。我这不是臭美，而是以丑为美，其重点不在出风头，惹人注目，而在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一个低调的人也可能是追求特别的人，或者也正是一个喜欢与众不同的人。

　　我的车当然挂不上牌照，它是一辆黑车，黑得不能再黑。但是它虽黑，却始终敢于招摇过市。其原因就在它在本市无人过问，它招摇过市的时候能够忽视它的偏偏就是那些丨警丨察。它没有隐身的功能，但它背后站着本市刑警大队大队长陈晓明。丨警丨察们抓到它几次之后，发现它竟是陈晓明表弟的坐骑，也就不肯再去费事得罪人了。
　　据陈晓明说，这是他唯一的渎职行为，但他又说这足以成为他以权谋私的铁证，我不知道哪一种说法最为正确，只好把它们当做一回事。
　　为此我对陈大队长感激涕零，有时候相当拥护腐败，大概每个既得利益者对腐败都不甚反感。我少年时就已经很拥护过几次腐败了，这事以后咱们再说，要在菲菲事件上再说。
　　那个为我要过几次车，自称是我表哥，最后甚至打过招呼为我大开绿灯的家伙其实只是我的同学，我从小玩到大的伙伴。我们大概比一般的表兄弟甚至亲兄弟还亲，这事基本可以确定。我曾经亲眼见到他表弟求他办过几件事，他都公事公办地回绝了，可是我只要打个电话，骂他几句，他就得乖乖给我去要车。
　　我在去我父母家的路上就是在给他打电话。

　　日期：2012-4-5 17: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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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2-04-06　08:43:12
　　二
　　我骑着我的摩托车行进在大街上时，雨早已停了，但街上坑坑洼洼的积水还是不少。那些积水在路灯、霓虹灯、车灯的映照下，不断地变换着色彩，发出幽幽的暗光。

　　我一面咒骂着损害了我利益的腐败分子，一面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水坑，一面在给大队长先生打电话。
　　其实那些水坑并不特别多并不是很深，很大，大街当然不是镜面，它不可能完美地通过雨水的检验 。而且那么大的一场雨刚刚停歇，要一下子流走流干净，除非满大街都是下水道。那情景恐怕十分恐怖。
　　我骂人是因为我很兴奋，有些人骂人是因为兴奋，不知道这是不是正常。
　　这种兴奋离高兴远一点，离亢奋很近，所以这似乎又不算是特别无理。
　　路上没多少行人，多少车，这样的夜晚再闲得没事也极少有人出来轧马路玩，何况我走的这几条街都不甚繁华。这样的日子当然也最适合一手掌握方向，一手举个电话胡扯。

　　我在电话里很夸张地对陈晓明说：“陈晓明，我今天钓了一条大鱼！”
　　陈晓明笑了，说：“死鱼冲到你楼顶上了吗？不闭关自宫了吗？”
　　我没理他后面的话茬，很正经地回答他道：“陈晓明，你要注意你说话的口气，不然我很可能会使你们这帮丨警丨察以后没活可干。”我这句话就是我以后惹祸的根源，陈晓明他们就是据此认定我肯定自我如此吹嘘过那么一次两次的。
　　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我发誓我只说过这么一次，而且只对此人说过。这小子记忆力超群，有“照相机”之称，还有陷害“表兄弟”的嗜好。
　　日期：2012-04-06　09:23:24
　　陈晓明哈哈大笑，说：“那好啊，能有你荡出个朗朗乾坤，我求之不得——这是多美的事！说吧，骗上那个富婆了。”

　　我这次真正认真起来，说：“这事万不可外传，不然那人会生吃了我。此人不是富婆，是‘妇男’，此人名叫方十一。”
　　这个世界上如果只能有一个人为我保守住什么秘密的话，那么这个人就一定是陈晓明，我父母也不行。这一点我毫不怀疑。他这人最分得清轻重，我跟他说话总感觉特别轻松。
　　陈晓明明显愣了一下，说：“怎么是他？他要你调查他老婆？”
　　如此看来大队长也并不高明多少，他与我一开始的判断竟是如出一辙，我告诉他：“不是，是他的女婿，你知不知道这个人，能不能给我提供一点情况。”我现在想起来，陈晓明盯了方十一好多年了，方十一的祖宗三代他都可能了如指掌，他所知道的肯定比我父亲独到深刻。
　　陈晓明听了我的话居然吼了起来：“你又在拿我开涮，你知不知道我忙得几天都没合眼了，现在手头还一大摊子事呢！方十一的老婆一辈子没有生育，他哪来的女儿女婿！”
　　陈晓明的话像一记闷棍打来，把我打懵了，我一时无语。

　　日期：2012-04-06　10:00:50
　　按照常理，陈晓明说方十一没有女儿，那就一定没有，可是方十一可能出于某种原因编造出一个女儿，我父亲会为了什么？这不可能啊！我的心没来由地狂跳起来，我大声问道：“你确定？”
　　陈晓明恨恨地道：“方十一没有女儿值得你这么得意吗？我当然可以确定！”
　　我很得意吗？他那只眼睛看到我得意了？我发誓我一丁点的得意也没有。但这也可能恰如他的确定，人万不可过于自信。
　　我顾不得计较陈晓明的态度，又问他：“方十一就不可能收养过一个孩子，或者跟某个女人生下一个私生子什么的吗？”

　　私生子这事我可不敢随便往我妈身上扯，连想都不敢想。实际上这也不可能。如果仅仅说我了解我妈，信得过她，这没有说服力，关键是我妈老家和她婆家远在外地，她是因为丈夫横死才嫁到这里的，她多年来与我父亲相信相爱，堪称模范。而且她来了一年后生下我，就做了绝育手术，“私生子”这事绝对与她无关。
　　方十一除了收养，的确还有私生这一可能，我本就是神经过敏，如果不是神经过敏，我妈在这件事中压根就一丝也扯不上。
　　陈晓明想了一下，用很坚决的语气说：“绝对没有，这样的事掩住很难！这家伙在我这挂了多少年了，我对他的了解简直比对我自己都多，方十一没有生育能力，他也没收养任何孩子。”
　　我迟疑着道：“这家伙是个‘太监’？”看来私生的可能是绝对没有了。
　　陈晓明说：“那倒不是，他的性能力还是有的，只是不能生育。他因为一直没有孩子，曾经与他老婆一起去医院查过，结果问题出在他身上。方十一有一点倒是很值得钦佩，他对他老婆感情很深，觉得自己对不起老婆，从来不出去沾花惹草。”
　　竟然是这样！我的摩托车嘎然而止，跟我一起愣在那里。

　　日期：2012-04-06　10:49:05
　　方十一没有任何孩子，这事我可真不知道，我一下子糊涂起来。我前面所想的种种问题，所做的种种假设，瞬间都成了一堆烂泥，既粘成一团，混成一片，又软得放不上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