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别说爱，连喜欢都不要说，我害怕这东西，尤其对你这样的女人。我连忙叫停说：“你不是说我这人很使你失望吗？你应该失望，我肯定我色迷迷过，而且还不止是色迷迷。”她以为我是清教徒，得道高僧，不吃腥的鱼吗？
　　“哈哈，”季秋笑道：“看侦探小说看多了，自然就会想入非非，脑子里的侦探当然不会是你这种样子。你说你色迷迷过，那就色迷迷过，我这样的女人难免使人想入非非。可是其他的男人都在一面热切觊觎，一面隐藏迂回，只有你敢于这样说出来，你好像生怕我将你看得太好似的。你对我有欲望我相信，可你后来不是一直循规蹈矩吗？我或者还曾想杀人呢，可是我既然没杀，那我仍旧是一个好人，至少是道德法律意义上的好人，人要想连思想都做到绝对纯洁那是不可能的。”

　　看来我是怎样都好了，然而我似乎的确不想做个好人，我说：“你不是还曾说我的既想当婊子又想立贞节牌坊的那种人吗？这倒是千真万确的。我时刻都想着跟你上床，可是我又畏缩，装相，想曲里拐弯，我跟你遇到的那些人其实是一丘之貉。”我猛然记起季秋自己说“一丘之貉”时的笑态，忍不住也微笑起来。
　　日期：2012-05-20　11:26:07
　　“不，你没有，”季秋断然说：“我以前跟你说过那些话，你之后有很多机会，但你都没有利用。你跟我前夫谈过话后，我们在一起吃过饭，那天我近于崩溃，很想就此沉沦，如果那天你趁隙而入，你想干点什么，你根本不用费事，很可能你只需一个暗示，我就会立刻跟你走去。但你没有，我在你的眼神里也只看到关切，你直到送我回家，把我放倒在床上也没有动一下手脚。之后的那段时间里，你甚至一个电话都没打给我，你跟其他人完全不同，很多人只要见我一面就立刻会像苍蝇似的轰都轰不走，你怎么能跟他们一样？你哪点跟他们一样？”

　　我的天哪，看来我的扮相实在炉火纯青，来年的影帝一定非我莫属了，季秋的话实在叫我无地自容。可是她跟我说这些干吗呢？告诉我她何以会约我出来，跟我上床吗？而且她那天说她近乎崩溃，很想就此沉沦是什么意思？她不是自愿离婚，自称自己是一个放荡女人的吗？放荡的女人也未必希望离婚，这可以理解，可是放荡女人的就此沉沦是什么意思？什么情形？她还将如何沉沦？我对沉沦的意思异常模糊起来，或许我真不大懂得。

　　然而不管怎么说，我们两个坐在那里，一个在极力自污（权当是自污吧），一个在极力为对方洗刷的情形看上去也是极端荒唐的，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足以凭其荒唐而列入吉尼斯世界大全。我适可而止，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个了，今天下午那个小伙子是怎么回事？哈哈，想想你当时的样子就觉得奇怪。”
　　“哦，”季秋就像坐在轮盘上的人被猛然一转之下，晕头转向后的样子发了一阵呆，这才说：“我说过会告诉你的，差点忘了。”她起身去换了一张唱片，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专辑，开首正是《水边的阿狄丽娜》，又名《给爱德琳的诗》，刀郎的歌声其时早飘入夜色当中，不留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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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续
　　日期：2012-05-21　08:50:32
　　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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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梦幻般的乐曲声中，季秋说道：“那孩子??????”她称那个二十五六的小伙子为孩子，这先就使我感觉到这事的大不寻常，她接下来所讲的那个故事与这首著名的钢琴曲既合拍又不合拍。
　　“那孩子从十六岁就开始买菜，”季秋说：“初中还没毕业，他以前家境很好，在本市属于中上等家庭，但是后来他父亲破产了。他父亲以前是做出口生意的，我以前与他曾有几面之缘，他先前看上去非常爷们，长相爷们，说话爷们，做事也非常爷们。可是不知怎么的，或许是因为以前太过顺遂，这人外强中干吧，他破产之后马上就变成另一个样子，一蹶不振，潦倒不堪。他很快就染上了赌博酗酒的毛病，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我后来见到他时，他的样子使我大吃一惊，他已经变得几乎让人认不出了。衣冠不整，胡子拉喳，面颊消瘦，双目赤红，套用一句话说，那就是怎一个颓唐放纵了得。他那种眼神我永远不能忘怀，它已经没有半分热情，写满的只有自我厌绝和沉沦毁灭的欲望，大约只有酒精和赌具才能使那眼睛偶尔发出一点光亮。这个人已经完全毁了，我想除了他自己已经没人能够拯救他了，我以前从来不知道精神对人的影响会如此之大。——你能体会到这种影响吗？”季秋说到这，轻呷了一口酒说。

　　“我能。”我说。我怎会不了解？我也曾陷入到那种境况中的，以年龄而计，我恐怕比此人承受的更多，但所幸我能自我挽救。季秋说的不错，也许人要走出这种困境除了自救之外别无他法。我的经验说起来就是一个忍耐，只有忍耐，不断地忍耐，直到所有的影响都从你身上渐渐淡去。
　　我这时想起我多次进入过的那个黑屋，想起了那些闪着异光的魅惑之门，不禁再次打了个寒战。不错，最重要的就是忍耐，你千万不能随便找一道门随便跨出去，有时候，大多数时候，你随便选择一道门闯出去的结果就只有毁灭，那种情况下你很难有正确的选择。
　　日期：2012-05-21　09:51:12
　　“不，你体会不到，你怎么可能体会得到？”季秋摇摇头说：“想象中的理解很肤浅，你或者还会嘲笑他呢！你不知道一个人陷入真正的绝望是怎么回事，所以我对他的软弱，虚弱只有同情。人并不都是强者，没有任何理由希望人人都是强者，这实际太不可能了。而且就是所谓的强者也没有绝对的强大，他们也会有被击倒的时候，被击倒的事情。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软弱之处，无奈之处，都会面临承受不起的东西，这才是最可悲哀，最使人怅然的。”

　　我没有辩解，我的事不想跟季秋说，跟任何人都不想说。但是季秋的话却使我诧异，我觉得这不像是不该是季秋这样的人说的话。一个懂得音乐，追求享乐，动物倾向很强的女人不该有这样的情绪，除非她也曾经历过某种不寻常的事情。然而诧异仅止于诧异而已，我不想深究。季秋的形象已经被我固定了，界定了，我觉得这种情绪于她可能只不过是一种卖弄与表演而已，这种现象在那些情绪化、艺术化很强的女人身上经常看到。

　　“这个人已经完了，我当时这么断定。这是事业与金钱的事，但也不是事业与金钱的事，我很想帮他一把，但我爱莫能助。我能够给他一些钱，帮他去重新开始某种事业，但却无法帮助他重塑自己的信心和尊严。我相信他完全有可能将我那些钱很快丢到酒缸与赌桌上去，这反而可能害了他。对他来说将来与长久已经完全不存在了，一时的排遣和挣脱才重要无比——排遣与挣脱的欲望已经压倒了一切，他已完全顾不得其它了。他为了这个可能已经早忘了他还有一个家，一个正在上学的儿子，一个多年卧病在床的妻子，他甚至已经忘了他自己。一个人一旦连自己都顾不得了，他还怎能去顾及别人？”季秋再次轻呷了一口酒说：“就是在这个时候，那孩子选择了辍学，他勇敢地挑起了家庭的重担，为父亲，为母亲，为自己，为他那个家。”季秋说到这里已是泪光闪闪。

　　日期：2012-05-21　10:50: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