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陈晓明说：“算我求你得了，你是我大爷，我最大最大的那个大爷！你如果现在没事，就赶紧去超市买菜，回家做去，我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十斤重的大虾或螃蟹就免了，我这人比较好将就，到时我给你带二瓶正宗法国葡萄酒过去。这可是我腐败来的，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
　　原来还得我给他下厨当老妈子，我本想再调侃他几句，可他已挂了电话。这个世界上的人个个都比我牛。
　　那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我放下电话就奔了超市，我那时完全没有想到他这顿酒竟跟鸿门宴差不多。
　　陈晓明不到六点就到了我家，那时我已经忙完，几句常有的废话之后，我们双双就坐。开始时的气氛很融洽，我们毕竟是打小的至交，又那么长时间没坐到一起了。我是毫无戒心，而陈晓明却是有备而来，因此他在给了我二杯酒的闲扯时间之后，突然正襟危坐起来，说：“罗健，咱们是哥们，比亲哥们还亲的哥们，我今天找你是有些话要问，你千万要跟我说实话。”

　　陈晓明的态度和他的话顿时使我一怔，我随后嬉皮笑脸地说：“你直接把我当你的犯人就不得了？”我以为他大概是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我和季秋的事。
　　陈晓明的表情瞬间变得不自然起来，那里面分明还有些愧意，他几乎是在咬着牙说出的下面这番话，他说：“我说这话是很认真的！罗健，我很不愿意我们兄弟以这样一种方式谈话，但是我只能这样做。这种话还是我亲自来问为好，不然我会更加受不了。”
　　我看出他是来真的了，我简直是大吃一惊！陈晓明从来没跟我这样正式过，我觉得他今天实在是莫名其妙。我干了什么呢？我仔细想了想自己这阵子真没干过什么。不，不但是这阵子，我就从来没干过违法的事。难道是方十一？难道他真为什么事把我给牵进去了？不可能啊，我跟方十一就接触过那么一次两次，我们之间没什么啊！但是我仍旧心里发毛，毛得我连语音都有点颤抖起来。

　　我说：“你可别吓我，我这几年够累的了，再经不起什么事！”可是我自己都能真切地感觉到自己底气不足。我不禁扪心自问：“难道我真干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比如说梦游杀人？”的确，不是每个梦游症患者都知道自己有这种怪病。
　　陈晓明脸上的愧意似乎更重了，看样子他也可能是不知自己梦游的梦游患者。他说：“我怎么也不能对你有所怀疑，可是我要不来，他们就会派别的人来，甚至会派人将你请过去。本来韩局是一定要我回避的，我不得已跟他拍了桌子，并声称可以不要这个大队长的职位也要保你，这才最终争得了这个机会。”
　　如此说来问题竟不是一般的严重了，我更是吃惊。“这么说我是真干了什么事了？”我想：“不然怎么闹得连韩副局长都要亲自过问？”陈晓明为了我不惜跟韩副局长拍桌子，这的确够哥们意思，可是这同样说明了我问题的严重性，我忽然觉得身底下有一个黑洞猛然张开，要将我凶猛地吞噬。
　　四楼啊，奶奶的，这还了得！
　　陈晓明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说：“两个星期以前你在干什么？”

　　日期：2012-06-14 08:50:22
　　两个星期以前？我想了想，只有王济那件事。难道这事真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就算王济翻窗去干了什么，这与我有何干系？我最多只是跟踪未遂而已。
　　想到这我登时气壮，说：“没干什么事，一直在家。”跟踪未遂算什么罪？我何惧之有！
　　陈晓明霍然起身，怒道：“你不跟我说实话，我怎么帮你！你的公司现在还开着，你难道会整天躲在家里？”
　　“我就是躲在家里，你爱信不信！”我越发坦然。公司开着就不能在家吗？谁规定的？我总不能将我可能的姐姐姐夫随便供出去，再说我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事情到底有多严重。

　　陈晓明愕然地看着我，仿佛第一次看到我这种怪物似的，他说：“我早猜到你这家伙一旦进去非吃苦头不可！看你那熊样，一开始吓得失魂落魄，到后来就一副二皮脸，就你这样的能架住我们几招？别以为是我问你就什么事没有，一小子一旦做错了事，我照样铐你！”他说着还真亮出了铐子。
　　“那你铐啊！”我也火了，一蹦老高，将双手递了过去，“你铐，你铐，你今天不铐我就是孙子！”这么好的朋友动不动就亮铐子，我真是瞎了眼了！
　　陈晓明却颓然坐下了，一个大老爷们眼里还瞬间见了泪，他抽了抽嘴角说：“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啊，就他妈这样没了，他妈的，这事怎么做得出来！”
　　我一愣，隐隐约约猜到点什么，可是更大的怒火也冲上了脑门，我怒吼道：“好啊，陈晓明，你居然把这种事疑到老子身上去了，你以为那孩子的事与我有关是吧？你他妈的居然还做得了丨警丨察，你干脆去掏大粪得了！”
　　陈晓明因我这一句话眼里居然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喜色，倒好像他是专门找骂来的似的。这小子今天如此反常，以至于我还想提醒他先把自己脑子里的大粪掏净。沉默了一会，陈晓明向我举了举杯，说：“先干了这杯。”

　　我没有理他。
　　陈晓明自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说道：“罗健，还记得我们以前的那些事吗？十八九岁时的？”
　　我冷冷道：“不记得，别跟我说这些。我现在什么都忘了，你有什么话赶紧说，说完就滚蛋！现在又玩起感情攻势来了吗？我不吃你这一套！”
　　“那好，”陈晓明说：“那你告诉我你在半个月前的那个星期六那么晚了还跟叶影站在大街上干嘛？”
　　我先前并不知道那是个星期六，我早不上学，也早不同一般人那样上班，所以从来不管什么星期六还是星期八。但是陈晓明一说到我和叶影深夜站在大街上，我就知道是哪一天了。原来那天就是传说中的星期六！
　　我惊问道：“你怎么知道的？”我几乎以为这小子为了方十一一直在跟踪我了。

　　日期：2012-06-15 09:39:58
　　“看看，露馅了吧？”陈晓明说：“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就你这样的，没事也能整出事来，先就被人疑上了！你这种心态怎么能去做一个侦探！”
　　那是因为我面前的是你，我心想。但我顾不得跟他计较，忙问道：“快说，怎么知道的？”
　　陈晓明看上去颇为神定气闲，他说：“我是丨警丨察，自信看人很准，对你更不会看错。一看你现在这副神态，我就完全放心了，你绝对跟那事无关。你得先告诉我你那天到底干什么了，不然咱们就这样耗着。”
　　耗着就耗着，反正我现在最怕黑夜，巴不得有个人跟我作伴。我不肯认输，于是也喝干了那杯酒，专心吃起菜来。我还真买了虾和螃蟹，只是没十斤重，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十斤重的虾和螃蟹。但是不管它们多大，我到底做得不错，大有嚼头。
　　“你必须要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只要不牵扯到我手中的这个案子，我保证为你保守秘密。你得让我回去为你把事说清楚啊。”陈晓明有点沉不住气了，他毕竟身负重任。
　　“求我啊！”我大概只有在他面前才多少有点活生生的人气。

　　“好，我求你，”陈晓明说：“你知道我一直拿你没办法。”
　　这倒是实话，他从小到大都拿我没办法，我沉吟着道：“唉，这事还真不好说，我答应过暂时保密的。”
　　“可是它现在牵扯着一个孩子的死啊，罗健。你不在我这说，也得到别处说，你的秘密在我这还可能成为秘密，到别处就可能什么都不是了。”陈晓明说。
　　——果然有一个孩子因为什么事死了！我心里一颤。可是那孩子的死怎么会跟我和我那夜的事扯上关系呢？我不能明白。
　　但是既然那夜的事被警方认为是有关系的，陈晓明的话就不错，如此我只有退而求其次了，我只好把那件事的前前后后完整地说了一遍，只除了黑狗。

　　陈晓明听完舒了口气，说：“就这样？”
　　“就这样。”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