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紫胤真人仙逝那天晚上我做的那个古怪的梦吧。梦中我见到欧阳少恭,——不,我并不能确信是他,——梦里只是一个背对着我的,高个黄衣男子,用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声音告诉我说,他要去蓬莱,带着我,还有所有他熟识的人,去建立一个永恒的蓬莱国,所有的人都不再有灵魂,也不再会变丑,变老,而他,将永远成为那儿的君王。
我惊醒之后,捂着被子痛哭了一场。哭泣的缘由,我也说不上来,也许是伤感朋友们一个个离奇地离自己而去吧。
红玉、苏苏都跑来安慰我,但我什么都没有说。只告诉他们,我想回桃花谷。
然而没过多少日子,琴川就传来消息,全城遭遇大火,死了很多人,还有许多人无家可归。大火过后,兰生、襄铃都不知所终。
据说大火是从方家蔓延开的。灭火后,搜遍方家的残垣废墟,却找不到失踪的兰生和襄铃的痕迹。只找到一小团杂乱的金色绒毛和一只焦黑的,不属于人类的残破颅骨。最诡异的是,很多人见到一个黄衫男子,泰然自若地穿过方家的火海,往东北方向离去;他姿态翩翩,熊熊烈焰在他眼前仿佛从不曾存在。然后,伴随着烈焰无情的噼啪声,许多人听见他嘶哑的吟唱:“……指云问天道,琴鸣血斑斓!”
“何以飘零去,何以不成栾?何以离别久,何以不得安?……指云问天道,琴鸣血斑斓!”听着这可怕的传言,我浑身瑟瑟发抖,情不自禁地吟起了整首诗。
红玉、苏苏皆是一脸惊恐。苏苏一个箭步冲上前,使劲摇着我的肩膀:“这些怪异的诗句,你从何处听得?”
我的肩膀一个劲颤个不停:“在梦中,我好像听欧阳少恭吟过。”我仿佛对着幽灵说话,“在安陆还是江州,抑或是雷云之海;我一时想不起来。但少恭那时的眼神好可怕,仿佛熊熊燃烧的火焰,要把一切化为灰烬。”
就在同一时刻,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去蓬莱国。因为无论这个黄衫人是谁,他都与欧阳少恭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我还依稀记得,在祖洲梦境里,忘川蒿里的芦苇荡中,少恭抓着我,说要带我去蓬莱国去见证一个永恒之国。
红玉坐到我床头,轻轻抚摸我的头发:“我也决定去蓬莱。晴雪,那位长得很像你大哥的尹公子……”
“尹大哥怎么啦?”我用力抓紧了床单。我回想起我和尹大哥在酒馆畅饮的时光,但尹大哥的面容却一再模糊了。我倏然想到,自己确实很久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
“我有足够理由确信,”不知为何,红玉的声音充满忧伤,“尹公子在蓬莱。少恭……也应该在。”
“晴雪、红玉。”苏苏道,“你们这些结论从何而来,我无从得悉,但我相信你们。既然棺材舞者去了那里,我等便当竭尽全力,制止其阴谋,誓斩此贼于剑下。”
现在我们已身处蓬莱。眼前的蓬莱的种种场景,透着某种似曾相识的诡异。——对了,雷云之海。虽然眼前的蓬莱满目疮痍,仿佛经历了无数次风与火的洗礼。但我毫不怀疑,雷云之海中的幻境就是这里。
山顶依稀传来琴声。
“我们上去。”红玉说道。
我冲着红玉点了点头。但我也发现,不知何时,苏苏已经不见了踪影。
2、杀手
晴雪欺骗了我,我一定要让她死。
晴雪欺骗了我,我一定要让她死!
晴雪欺骗了我,我一定要让她死!!
晴雪欺骗了我,我一定要让她死……
日期:2011-07-18 20:06
十八 宫殿山
1、生死诀别
蓬莱国是一个庞大城市的遗迹。石碑上尚存的文字告诉我们,这片遗迹的最高点,叫做宫殿山。
琴声就是从宫殿山巅的大殿里传来的。
诡异的琴声跌宕波谲,时而呜咽悲凉,时而步步杀意。红玉说,弹的是《苏武牧羊》和《十面埋伏》。
大殿内部走廊厅堂错综复杂,令我想到紫榕林老榕树攀援盘绕的垂须和裸露出土表的根。“绝不可以分开走。”我心里暗暗告诉自己。
“晴雪,你可想过一个问题?”红玉忽然问道,“百里公子和欧阳少恭他俩——”
但红玉只顾着和我说话了,忽然地板像野兽般凭空裂出个大口子,红玉不暇叫一声便落了下去。我迅速冲向坑边,望着下方黑漆漆不见底的空洞竭力扯着嗓子嘶喊。有那么一瞬,我觉得自己心中挖了好大一个空洞,同样地深不见底。
“红玉姐,你——没——事——吧?”我绝望地一遍遍地喊。
终于,洞底传来了声响,随后是红玉挣扎的声音。看起来,洞底有什么东西把她缠住了。最后,红玉拖长了语调喊道:“洞底都是施了妖术的毒沼,而且有反仙术的强大法咒,我半个身子陷进去了,完全使不上劲。不用管我了,快去救出其他人吧。”
之后任凭我怎么说,怎么喊,红玉都再也不作回答了。我直起身,朝着无底的黑洞深深行了一礼,也许这就是我和红玉姐之间的永诀了。但心里另一个声音告诉我,无论付出多大代价,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一定要把她救出来。当初结识的朋友们,现在已所剩无几了,我不想让自己的后半辈子只剩下孤独与痛苦。
我长长吸了口气,打开了下一扇门,顺着琴声,走向大殿更阴暗的深处。
日期:2011-07-18 20:07
2、石破天惊
“门被锁死了。”我望着眼前的黑暗,喃喃自语。
“撞开。”黑暗中一个熟悉的声音指示着我,带着毋庸置疑的口吻。
门撞开的一刹那,一阵扑鼻的恶臭迎面扑来。——随后我看见了满地模糊的尸体。
怎么回事?这些尸体不是乌蒙灵谷那些死者的遗体吗?怎么会跑到这儿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惊恐万分,举起火烛轮番照射每个角落。上一刻还好端端的人,下一刻就都成为一句句冰冷的尸体,这太可怕了。此事,房的另一侧一扇门打开了,一个满头白发的男子缓步上前。他二话不说,默默地关上了我身后的门。
我心中倏地腾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这是做什么啊?”
“意思是终局。”他蓦然转过头来,手里赫然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刹那间我什么都懂了,他就是棺材舞者。
“你,你才是棺材舞者?”我惊叫着。一步步退往房间另一侧。
“没用的,也被锁死了。晴雪,所有的戏都收场了,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棺材舞者呵呵笑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半天才挤出这句话。
“为的是玉横。”他回答很简洁。
“能说详细些吗?”
“可以。你也该知道,玉横害了我半辈子。几十年下来了,我的灵魂依然不得安宁啊!我对其恨之入骨,日思夜想要毁掉这个害人的东西。”他说的时候,脸上一直露着平时惯有的微笑,只是他的眼睛里,透露着一种我曾经在哪里见过的东西,——一种彻底的疯狂。
“可是,你,晴雪。”他指着我说,“你居然背着我们大家,把玉横偷偷藏起来,我绝对不能容忍,绝对不能容忍!”
我终于想起来了,那狼一般毫无感情的眼光,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经在欧阳少恭脸上看到过,那时的少恭已然彻底疯了。
“你疯了,疯了。”我颤抖着下着结论。
“我发疯?哇哈哈哈,实在好笑,实在好笑!风晴雪,真正发疯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我发现自己已经退到了墙角,再无可退。棺材舞者踱上来,慢慢将脸凑到了我的跟前:“你知道此刻我最想知道的是什么吗?”
“我不想听!我不想听!”我使劲捂住耳朵,一个劲地尖叫。
但棺材舞者冷峻的声音还是逐字逐句传入耳中:“风晴雪,我只想弄清一件事,你是故意装疯卖傻,还是的的确确整天沉溺在幻想中?你究竟知不知道,百里屠苏和欧阳少恭已经死了整整三十年?”
黑漆漆不分是日是夜。我继续尖叫着,眼前的世界仿佛崩塌了一般。
日期:2011-07-18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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