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答应。妻子把给儿子买的夹克衫牛仔裤从柜中拿出,自言自语:” 银银,妈妈给你买的衣服你再也穿不着了,妈妈来带你回家......”
她把衣服装进手提袋,又嘱咐我带上打火机,未了他突然又问:”不知道广东这边有没有烧纸卖?早知道我从家里带来就好了。”
烧纸就是大家公认的冥币,只是全国各地称谓不同,我们河北乡下除此称呼外,还叫洋钱票。
我想了一下说:” 这玩意儿应该有吧,广东人迷信的要死,初一十五都烧香拜佛,酬神祭祖,弄得乌烟瘴气的,再说他们死了人也得烧呀。”
出门后,我和妻子雇辆摩的,直奔移民村东联市场,这里是大亚湾西区的经济文化餐饮休闲中心,也是商品物资集散地,每天都人流如蚂蚊行雨,车辆似过河之鲫,区区冥币应该手到擒来。
到了移民村东联市场,妻子先在水果摊上,买了香蕉苹果柑桔鸭梨四样贡品,我举目观瞧,见路东有一香烛店,门口上方一破烂花圈,惨淡面市,只是风吹日晒雾袭雨淋,早已破败不堪,颜面无存,纯粹一招揽生意幌子罢了。
进入店内,环顾四壁,到处都是琳琅满目的祭奠用品。我们说明来意,在小老板的帮助下,挑选了面值不等花花绿绿的一大叠冥币,又买红烛一对,檀香一把,纸金银元宝若干,付过钱后,拎了沉甸甸的手提袋,坐上8路公交车径奔澳头而去。
在阳光花园下车后,我提着一大袋东西,妻子默不作声跟在后面,步履蹒跚向北面岔道口走去。
待来到岔道处,还没待我说话,妻子就一屁股坐在污浊不堪的土地上,大放悲声,痛哭流涕起来,还间杂着揪心撕肺断断续续的呼唤:” 银银,我那亲儿哎...... 妈妈和爸爸来看你来了....... 你快跟妈妈回家吧,千万别东跑西颠的疯跑.....找不到家找不到妈呀....... 儿子,你听见妈妈说话了吗?妈妈给你带来了你最喜欢的衣服...... 妈给你买不起妤衣裳,这一身儿总共还不到一百块钱呀..... 妈给你买了你最喜欢吃的水果....... 有香蕉,苹果,桔子,,,,,, 还有咱们老家的鸭梨........ 我知道你爸爸舍不得给你买........ 他还得攒钱还帐呢........ 我也知道你爸爸抠门,平时舍不得买点鱼呀肉的给你吃....... 就会买馒头煮面条....... 你还正在长身体,可天天上工地累死巴活挣钱......... 我看见你手机里在工地上自拍的照片啦...... 破衣邋遢像个泥猴儿一样...... 儿子,你放心走吧,这回咱家欠的帐终于还清了..... 可是你是拿命来还上的呀........ 银银,你听见妈说话了吗?我知道你最听妈妈的话........ 你快跟妈回家吧.......”
听着妻子喃喃自语的哭诉,我也忍不住洒泪啜泣起来。女人天生就有边哭边述的本领,尤其是乡间年高德劭的老妇,最擅此术,夫君仙逝后,她盘腿卧脚跪在灵床前,涕泪如雨,边哭边叙,像喝京韵大鼓一样,把夫君的生平事迹,事无巨细,无一遗落,描绘的活灵活现,翔翔如生。而男人大多纳言敏行,不喜欢表演这极富悲剧色彩的人间喜剧,通常最爱做的就是弯腰哈背,拖了一步挪不了四指的老瘸腿,扛把铁锨,把老伴的坟屋修整的光滑如镜,寸草不生,再洒点老泪甩把鼻牛儿而己。
在妻子揪心扯肺的呼号中,我摆上贡品,点着红烛,点燃檀香,又把一些冥币点着,一阵微风袭来,呛人的灰色烟雾随风飘散,红红的灰烬打着旋儿滚向公路边。
妻子起身寻根树枝,在徐徐燃烧的冥币周围划个园圈,依然涕泪奔流,自言自语着:” 银银,快拿钱花来........ 这回你别舍不得花钱了........ 妈妈给你烧成万上亿的钱....... 要是有穷鬼们跟你要,你就给他们点儿....... 他们也不容易,全是些孤门绝户无人添坟烧纸的孤魂野鬼........ 你千万别跟他们争执,你还小身子单薄,你打不过他们........ ”
日期:2012-05-29 15:51:44
红烛和檀香烧的只剩寸许,一大叠冥币也化为灰烬,我把妻子从地上拉起来,说:” 别哭了,走吧,咱们领着银银回家吧。”妻子站起身,从手提袋中拿出儿子穿过的夹克衫,自言自语:” 银银,听话,跟妈妈回家,妈妈做好吃的给你,你最爱吃妈包的饺子了......”妻子把夹克衫轻轻抱在怀中,像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儿。我仿佛看到佳伟又变成襁褓中的婴儿,出生时黄瘦弱小,须臾变的肤白体胖,继尔呀呀学语,转瞬间学会走路玩耍,下水上树,再后来上学读书,离家住校,辍学打工,弹指一挥间,历史老人已然把一个嗷嗷待哺的稚子,塑造成风华正茂的翩翩青年。
然而,现在这一切都已不复存在,像个五彩缤纷的肥皂泡,转瞬间破灭消亡,只留下些许冰凉的水滴在掌间,如一柄无形利刃刺痛我的心。
就在那个阳光明媚的中午,路人们看到两个萎靡不振的壮年夫妇,面露哀容,目光呆滞,脚步踉跄的走在人行道上。
一个满脸泪痕的村妇怀中还紧抱着一件黑色夹克衫,行尸走肉般在烈日下挪动着脚步。人们不会意识到四天前她的儿子在这里命丧黄泉,当然也就更猜测不到妇人怀中的上衣就是她臆想中爱子,此刻正小心翼翼领着儿子回家。
在车上我看到妻子依旧怀抱上衣,泪水涟涟,乘客们无不侧目而视,对其怪异行为,疑惑不解。
回到租房处,我和妻子匆匆洗把脸,赶往幸运公寓,把大家招唤下楼,领至饭店。大伙吃饭时商议,兵马未动,侦敌先行,这也叫知己知彼,百战不贻,问我有没有交警队长的电话号码,我说号码有一个,但不知是否交警队掌权决策的一把手。
五姐夫说:” 甭管一把手二把手,现在是见庙烧香,遇佛上供,碰见截道的山大王留下买路钱,你现在就是咬牙闭眼伸脖子等挨刀,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办法吗?”宝柱在一旁,连声咐合:”就是就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当官不打送礼的,哪朝哪代都是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
宝华也粗声大嗓插言:” 但送礼也得讲究方式方法,别逮不着狐狸闹身臊,拍马屁拍在马蛋上挨狗日的一蹶子,踢个满脸花就好了。”大伙都被他这有些粗俗的比喻逗笑了,也算多少缓解了郁闷的气氛。
事不宜迟,我随即打电话给杨队长,接通后我赶忙自报家门,并说老家的人已来了,想在你方便的时候大家在一起坐坐喝点茶,了解一下事故处理的情况。杨队长马上爽快答应,下午六点钟下班之后,我打电话联系你。
大家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些,烧香总算找到正头香主了。大家回到旅店,喝茶聊天,坐等天黑后去拜鬼求神。
七点多钟,杨队长打来电话,让我们去澳头中海酒店门前等他。大家马上起身,坐上公交车,径奔澳头而去。
日期:2012-05-31 08:44:36
七点多钟,杨队长打来电话,让我们去澳头加油站等他,我说不知道加油站在哪,只知道园盘,杨队长说,那就在园盘旁建行门前见面吧。大家马上起身,坐上公交车,径奔澳头而去。
到达约好见面的建行门口时,天己有些黑。月淡星疏,华灯初上,马路上车来车往,小城澳头的夜生活比起北上广深那是望尘莫及,但气大财粗的老板们毫不气馁,奋起直追,一样把弹丸之地的夜生活操弄的莺歌燕舞酒绿灯红,仅园盘附近就矗立着好几座气宇不凡的宾馆酒店大楼。
大约等了二十分钟,一辆车头标有” 丨警丨察” 字样的白色警车,从马路东面缓慢驶来,到达建行门口慢慢停下了。我赶忙上前,一身便服的杨队长从摇下的车窗说:” 你们来了,请上车吧” 我坐进副驾驶位,其余三人坐进车后座。警车随后驶上公路,拐过园盘,沿大亚湾大道向西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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