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怕村子里的孩子失学，也给自己争口气，代课老师未必教不好书，熬着熬着就过
　　来了，可是坚持到最后未必有结果，如今黄花菜都凉了！代课老师社会边缘人！”
　　舒展握住我的手，叹息道：“一切都会好的。”
　　我莞尔，如今是左是右由舒展选择，早做了断，也许我不会太痛。我道：“其实你会有
　　更好的选择！”
　　“我选择守护在你身边，不管你愿不愿意！”舒展紧紧抱住我，我差点透不过气来。
　　我笑：“小时候爸爸经常教我读‘横渠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
　　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那时候我深信不疑，现在很怀疑。”深夜无数次醒来，我想
　　的是爸爸无论去做什么，只要不做代课老师，我们家的境况都不会如此，我的爱情也不

　　会夭折。贫贱穷人百事哀，没有谁喜欢天生受穷！
　　“那一代人天生执拗，心里都有一份信仰，‘生无信仰心，恒被他笑具’。凭着这股执
　　念，都生出勇往无前的信心。这平淡乏味清苦孤独最能消磨人的意志，也最能磨练人的
　　意志。你爸爸真是可敬！”

　　闻听如此，我泪水潸然。于他人深度理解，于己淡看世俗，这种人根本稀少，舒展无疑
　　是仅存的奇珍。
　　舒展在本子上写下“信仰”二字，他的字俊秀奇拔，凌然飘逸，很配这二字。我亦在
　　“信仰”下写下“两袖清风逍遥游，三生有幸为人师”之句。
　　两句话相交映，平添一份温暖。舒展郑重道：“明天我要牵着你的手在学校里公然走一
　　圈。”

　　我羞赧万分，轻轻道：“何必如此张扬？”
　　舒展道：“宣誓领土主权，让起觊觎之心的人早作罢！”
　　“小孩子气！”舒展这样做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我必须打消他这种做法。
　　舒展道：“不要怕，相信我，只不过一群小人没什么可怕！”
　　“常言道：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
　　日期：2013-04-09 18:59:45
　　十七
　　舒展怫然站起：“那好我回去备课了，下星期要上校本教研课，我走了。”
　　“那好，你回去路上小心！”我站起来道。
　　“你不留我？”舒展颇感失望。
　　我笑，舒展上来挠我痒痒，我无处可躲，束手就擒。
　　清晨，一阵熟悉的旋律穿过薄雾破空而来。我凝神静听，踏着乐声寻去。
　　音乐教室窗子下，一家铮亮的大钢琴沐在朝阳里，雪白的蕾丝琴布滤过阳光微微扬起，
　　琴前端坐着一个蓝白格子衬衫的年轻男子，阳光如金粉细细透过玻璃窗子萧萧洒在他身
　　上，那眉眼生辉，竟比一般女子还俊彦。乐声时而低语如诉，时而高亢嘹亮，婉兮清
　　扬，绕梁不绝。
　　二十六岁，花样年华，秀雅、俊逸、卓尔群之。这就是舒展。他不时抬头与我相顾，盈
　　盈一水间，脉脉得语。
　　曲毕，舒展微笑道：“水木年华一生有你真好！”
　　我宛然，立在他面前道：“来得真早！”
　　“这个星期值周，校长有令叫我第一个来校开门，要不然学生聚集在校门口，惊动党中

　　央。”
　　我莞尔一笑：“那忙死了，又要值周又要上公开课。”
　　“百忙之中还给你带来菜花家的豆浆油条。”舒展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份热腾腾的早餐。
　　正说着，门口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哟，我说谁呢！一大早在这弹琴。”
　　温旖旎一身盛装，香氛渺渺，莲步轻移，玉色肌肤映衬着古铜色波浪卷发更显的粉雕玉
　　琢，吹弹可破。

　　我和舒展打了个招呼让在一边。
　　温旖旎笑道：“我今天就在这弹琴，不去班里。”她手上明显还有那日的伤痕，显然在
　　气恼那日之事。
　　舒展道：“你好点了吗？”

　　听如此问，温旖旎翦水秋瞳波光潋滟：“谢谢你，真是可惜，告不了他！”言毕又觉失
　　言，横了我一眼，狠狠砸在琴键上。
　　琴声呜咽一声，发出一声不知名的哀响转为寂静。我以班中有事为由识趣告退。
　　舒展追上来道：“生气了？”
　　我一撅嘴：“没必要。”

　　舒展挠挠脖子道：“害人终害己。她去告张建仁把事情弄大，影响也不好，她总不能见
　　一个说一个 ‘我没放药，我没放药’。那日她回去又和男朋友在电话中大吵一架，重
　　伤不轻！”
　　“男朋友？”我恍然，温旖旎怎么可能没人追。
　　“嗯！”舒展点头。

　　我叹口气：“我倒希望他们不要吵架，要不然她面首三千中有你……”
　　“面首，你想恶心死我！”舒展点着我脑门道。
　　两人走得急，楼梯口迎面撞上一个人，背着朝阳而立，差点晃花了眼。
　　日期：2013-04-09 19:04:44
　　五粮液黑风煞神似的站在那儿道：“六点半了，怎么还不到班里？”凤小老师光荣传统之一是谁比谁到的早。
　　舒展挠着脖子道：“不是教师六点五十进教室吗？”
　　“你看看我，四点半就起来了！”五粮液指着手表道。
　　我俩低头领命，缩着脑袋回教室，谁知走到拐角处舒展就大笑：“他去偷鸡吗？四点半起来，深更半夜的！”
　　小心隔墙有耳，我捂住他嘴巴。
　　这晚，雨打芭蕉点滴在心。我熄灯准备睡觉，忽然短信至“袁老师，我给你书送过来……”
　　贼心不死，又老又骚。
　　我已经熄灯，不回反而能保全，就让呆着明天再说。
　　没过多久，电话来了，我让这电话呆一边去直到尾声才接起，睡眼惺忪道：“喂，谁啊？”
　　“袁老师，睡了？”挺识趣的。
　　“哦，梁校，您工作这么晚，师母要你回家了。”
　　“我这里有几本教育教学专著很适合你，给你送过来。”
　　“谢谢。姜珂博览群书，才华卓著，教育教学之类的书也十分适合她。要不我们一起过来，不麻烦让您走一趟了。”
　　“我已在路上，等会给我开个门。”
　　我手心是汗，双拳紧握，恼人这绵绵秋雨，暴风雨为何不来得猛烈些！
　　“老姜老师一家正看电视，要不您晚点再过来，您本一片好心，让人说闲话就不好了。”
　　挂断电话，门口响起敲门声。
　　我惊恐，出尔反尔，果是败类。
　　日期：2013-04-09 19:07:34
　　我屏息静听一阵，有特色，果然姜珂抱着被子闯了进来。我和姜珂约定凭敲门声判断对
　　方身份，危机时刻主动上门，真不易。
　　姜珂摊好被子问我道：“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我随你喜欢。”
　　“我晚上不上厕所，睡里面好了。”
　　两人挤着一头，仿佛回到了青葱的学生时代，我抱住她说：“谢谢你。”
　　“这老淫虫。我睡得好好的，他走路动静特大，生生把我吵醒了。”
　　“你那边的灯我还没给你换。”
　　“我都睡过来了，不用换。”
　　“那最好以后也不用换。”
　　“嗯！”
　　我熄灯，过不了多久电话又响，五粮液在电话中道：“袁老师，我看老姜一家已经睡
　　了，你给我开个门。”

　　“好！”
　　“他来了？我去开！”姜珂从床上跃起兴奋道，“我今天就来一招尤三姐戏贾珍，看他
　　还敢不敢老牛吃嫩草！”
　　看她摩拳擦掌的样子，我拉住她道：“别过头！”
　　“知道！”姜珂拉亮电灯大喇喇地开了门，斜倚在门口道：“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
　　子落灯花。”

　　五粮液张口结舌：“小姜老师。”
　　姜珂长发披肩，一件薄薄时尚白色羊毛秋衫搭灰色百褶短裙，虽然身量不高但如此一来
　　那双腿看去比平时修长万倍。灯花下，姜珂容颜清秀，笑貌扬辉，婉转道：“梁校，稀
　　客，你是来看我的刀子来的吗？”
　　五粮液一愣，瞥了我一眼，又看着姜珂。
　　姜珂随手一指道：“这是我今天买的菜刀，很快，你不信试试！”说罢举起菜刀就要砍

　　下去。
　　五粮液跳开道：“小姜老师你这是要干嘛？”
　　“试试菜刀快不快！你看！”说着一刀劈在桌角，那破桌子就飞了一个缺。
　　五粮液脸黑，瞧不出他面上神色，我捂住书本偷笑，道：“姜珂，梁校给我送书的，哪

　　有时间看你的菜刀！”
　　“送书？哦！”姜珂把玩着菜刀道，“你不早说，什么书是我没看过的！梁校给我瞧
　　瞧！”
　　梁校上下摸索了一会儿，拍着空空如也的双手道：“这，你看，最近忙学校的事，没睡

　　好，我回去拿！”说罢悻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