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发现,这些男人,总有那么几个特色,脸颊瘦削,但是身躯上却是精瘦的肌肉,这她联想到豹子,没有赘肉,永远显得精悍,富有爆发力,平常他们的眼神里懒洋洋的,但是一瞬间之后,他们的瞳孔里就又能够放射着光亮,一种能够将自己和别人的激情点燃的光亮。带着一种潜在的幼兽的感觉。
但她惟独对那种面相姣好,长相斯文,戴着无框近视眼睛或者金边眼镜的男人,没有任何的兴趣。
第二天,她又去了那片河流边缘的麦田。北方的河流总是深陷在大地里,河坡有垂直数十米的深度。她坐在河流的边缘,看着那狭窄的河流,灰色的水面,波光粼粼,载着天空的反光,蜿蜒着在陡峭如峡谷的河道里远远流去。
远处的大地,看着它们在秋天的萧瑟之风下,失去了昔日的鲜绿活力,黯然失色。
她在河边呆了一整天,有时有人路过这里,为了掩饰自己的等待是如何毫无意义,她举起手里的相机,茫然而无目的,对着天空、河流、大地一阵乱拍。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她还是没有等到修闯的归来。
她去四周打听过,也没有四里八乡的人听到过有关飞机坠落的消息。有时,她怀疑他是不是跌落到河流里。但是北方的河流并不大,水很浅,几乎要断流,否决了她的胡乱猜测。
有人向派出所报了警。第二天,这座小城的县电视台上,也播放了一则简短的寻人启事。但是没有任何回音。
第七天的时候,发誓,这是最后一次等待。但是这一天回应她的仍是天空中的一望无垠。
他就这样子消失,就像是从未出现过。
恍然间,她想起当初没有向修闯说起过的那个飞行家,写出小说《夜航》的圣艾克絮佩里,1944年,他在战场上驾驶飞机去执行高空拍照,但他神奇的失踪了,一直到近60年之后,人们才在海中,捞出一些他所驾驶的飞机的残骸。
那么,修闯是否也是驾驶着飞机,消逝在在遥远的海边?是她初次远行所去过的海边,海鸥、船、桅杆、海浪……
第二卷 完
日期:2008-10-22 4:06:03
Ⅰ序幕
任何一个人的命运历程都是一部电影,把回忆进行恰当的梳理与裁剪,再把值得留存的一些片断串联起来,就是一部电影。有喜剧,也有悲剧,但大部分人的一生就像肥皂剧那样平淡无奇。
林左命中注定要过戏剧般的生活。他的人生电影像是一部黑色电影,潜伏着一股悲剧的黑色暗流,主题只有一个,死亡,这也是他生活中的主要情节。一部黑色诗歌。一个人的死亡史诗。
林左时常会在内心中构思这部电影,并为它推敲过不少标题:《我的一生》、《生命河流》……最终他选择了《猫有九条命》,因为外婆总眯着眼睛这样说,“猫有九条命。”他想,如果这种说法成立,那么,他恰好模拟了一只猫的生命——他一生中的遭遇似乎是鬼使神差,先后导致八个人死去,再加上他自己终将无法逃脱死神的魔掌,他一个人就消耗了九条生命。
这还不包括外公之死。那一次,他仅仅是个无辜的旁观者,他们全家为外公奔丧的情景,后来被证实为他的黑色电影的序幕。
日期:2008-10-22 4:23:33
就像一切河流都有源头,每个人的记忆也有开端。很多人的初始记忆都细碎而模糊,缥缈得不可捕捉,但林左却例外拥有一个非常清晰,非常具象的记忆根源。那是一幅画,设计简单,印刷粗糙,贴在他床头较高处的墙壁上。
图画的标题已经被时光吞噬,或许它根本没有标题。一个胖嘟嘟,粉红色的娇嫩男童占据了画面的中心,他的手臂像莲耦一样,节节饱满,神情憨态可掬,眯缝着眼,他骑在一个巨大的金红色鲤鱼身上,鲤鱼的嘴呈规则的圆型,张着,张得大大的,嘴边长了两根长长的胡须。全身的鳞片金光灿烂……
这幅画也许从他在襁褓里时,就贴在那里了,左下角已经磨烂了,在婴儿的床周围贴幅画,或者挂一串风铃,插一个小风车,是为了不让婴儿陷入长时间的睡眠中。因此,林左就有了一个根深蒂固的印象:他和弟弟林右,一对无比肖似的孪生兄弟,躺在床上,无力动弹,黑葡萄似的眼珠却聚焦于这幅画上。
事隔多年,他在想象这幅画时,总忍不住要为它配乐,他想借鉴黑泽明电影中的对位法技法,为它配上弗雷的《安慰曲》,静柔。轻灵。一种冥想的美感。
这幅画的影响力如此强大,最终蒙敝了记忆初始时期的其它内容。
等他的记忆再接续起来时,已经是四年后。
日期:2008-10-22 4:26:37
四年后的一天,外公去世了,报丧的人敲门时,他和弟弟林右恰好正为这幅画展开激烈的争执。
争执因画面的色彩而起。林左指着画面上的鲤鱼说:“这是红色”。林右反驳他:“是黄色。”左右兄弟那未经启蒙的脑袋,还不能准确的辨识颜色。两人开始争吵,然后又打起来。
妈妈张爱莲又及时的充当了判决员,她对两个调皮的孩子早已失去了劝说的耐心。她从厨房闯进来,一只手拿着铲子,用另一只湿淋淋的手拧疼了他们的屁股,两个人比赛似嚎啕大哭。
这时,有人来敲门,那个报丧的人,神色愁苦的年轻人,穿着白衬衣,走了进来。他进门后客套寒暄几句,便开门见山的对张爱莲说,左右兄弟的外公去世了!
妈妈手里拿着的炒菜铲子“咣”的一声掉在地上,她捂住脸庞,开始无声的啜泣,这给左右兄弟一种错觉,似乎是那个白衬衣青年欺负了妈妈,但白衬衣青年分明也是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妈妈。
妈妈的垂泣升级为哭号,这使左右兄弟的哭声显得微不足道,于是他们干脆停止,然后面面相觑。
高大、英俊、一脸磊落气质的林家栋回到家里时,扶起哭泣的妻子,用怜爱的手指轻轻抚摸她那哭得红肿的眼睛,用一句话便减轻了她一半的苦痛:“他走得这么安静,是喜丧。人终有一死,这样走了,至少不会受罪,也不会因为久病卧床而给别人添麻烦。喜丧。”
他回过头来,向两个惶然坐在餐桌前旁观的儿子说:“快给你妈弄点儿水洗脸。”
他的命令适时的解除了左右兄弟的茫然失措,“砰”的一声,他们一齐跳下椅子,争先恐后向洗手间跑去。
日期:2008-10-22 4:28:33
外公的葬礼举行于一个雨后初晴的日子。六月的天气,阳光灿烂,空气清新。林家栋带着妻儿走在乡村的绿荫大道上,他那严肃而抑郁的表情,令左右兄弟无限畏惧。他们故意落到后面,互相把粘在鞋子上的泥团甩到对方身上取乐,因此一路上反复受到林家栋的斥责。
林左依稀记得当时的场景:刚进外公的村庄不久,便听到有琐呐声传来,左右兄弟开始跑到前面,循着声音来到一个农户前,砖砌的简陋大门前,人来人往,都保持着沉默,说话之间窃窃私语,好像在隐瞒着什么可怕的信息。门前偏西处,胡乱的长着几棵洋槐树,树下胡乱摆了一张八仙桌,桌旁胡乱坐着几个乡村吹鼓手,他们抽一会儿烟,就站起来,胡乱吹两支哀伤而喧闹的曲子。
一切都胡乱不堪。狭小院落里挤满了前来帮忙的村人,他们表情庄肃,一边抽着烟,一边进行着丧事上的各种准备:将准备多年的泡桐木锯开,砰砰有声的锛平它,然后再将木板刨得滑溜溜光可鉴人。还要准备麻绳、冥纸。为了招待人,大铁锅里咕嘟咕嘟在煮肉,穿着背心劈柴的人额头的汗滴闪闪发光……
院子里的人纷纷为林家栋与张爱莲让出一条路来。妈妈是外公的骄傲。从荒僻的乡村考上了大学,成功的留在城市里当了一个教师,有不错的收入,况且又嫁了众口称赞的男人,夫妻恩爱,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子,这几乎是令人艳羡到极致的生活。外公在乡村里四处游走时,总用谦恭里透着自豪的语气说起这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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