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的旅馆》
第38节

作者: 穆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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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对外婆说,舅妈开了个杂货店,很快,杂货店成了镇里娱乐中心,人们聚在这里打扑克、门口摆着两桌麻将,还摆了两张桌子,让人在这里喝酒。
  “你们吃得好不好?”作为一个从饥饿年代过来的人,外婆最关心的核心问题是这个。
  “吃得很好,我们现在很少自己做饭,我们早上吃油条、喝豆腐脑,中午和晚上去吃肉丝面。”

  “哥,你跟我一起去吧,那里很多好吃的零食,酸梅粉、牛乳轧糖、汽水、桃汁饮料、瓜子……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拿什么。”
  林左听到自己的咽喉间突然有咽口水的声音。他无比嫉妒。马上装出一幅不屑的样子。“我才不稀罕!”
  林右讨了个没趣,只好又炫耀的对外婆说,“我舅妈听说你信主了,也教了我一句主歌。”
  外婆当然乐意听。“快唱给我听听。”
  林右就站在那里,叉着腰,大声唱起来,“耶稣给我一把刀,让我去砍魔鬼的腰,耶稣给我一把剑,让我去砍魔鬼的蛋”。
  外婆呆住了,林左也呆住了,他觉得弟弟在骂外婆。他生气的看着他,突然,他抑制不住,拿着塑料剑就往林右的头上砍去。

  塑料剑应声折断,弟弟诧异而委屈的看着他,突然大哭起来。这一幕日后成为林左记忆里最为心酸的片断。
  三卷五章毕.未完待续.
  日期:2008-11-22 0:06:24
  Ⅵ 独白
  1989年,林左八岁。这一年,他换牙。他会做混合运算的数学题。他通过一本新华字典几乎认识了所有的汉字。他用粗树枝自制陀螺。他在日记里记录孤独情怀。他上小学三年级。
  命运在经历过一段暖色调的回忆之后,再一次迎来了厄运——死亡多米诺骨牌仍在推倒的过程中。

  不过,这一次,他不愿再以自己为主角来切入影像。若干年后,当林左构思自己的人生电影时,他有些担忧,一个少年的缓慢成长史很难能打动别人,因为那段经历冗长而缓滞,像是一种造作的编造,他怕自己的幼年形象,就像蹩脚艺人手中的木偶,作者牵引的细线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人觉察到不真实,像是一种虚构。
  因此,林左愿意在这起死亡事件中,以另外一条人物线来展开。他要追踪乡村女教师的行踪。这种做法的另一益处,是他可以借此来展现他最为喜爱的乡村景色:无边无际的天地间像一个灰白梦境,一条小路蜿蜒着伸向远方。
  乡村女教师从小路的另一端进入画面。他看见她骑着一辆闪亮的自行车飞驰,冬季的寒光使车轮幅条闪烁着凛冽的光芒。她穿白色运动鞋,双腿踏着踏板,脚在离开地面的上方划着圆弧,前进的驱动力产生于这圆形的边缘上——微风掀起她的头发,她弓着腰身,这是骑马者的姿态,但在她脸上,丝毫看不到骑手的尊严。只有厌恶与冷漠,一个郁郁不得志的乡村女青年的习惯表情。

  在路上,她又看到那群牧羊的乡村少年了,他们将羊群赶到道路两旁的麦田里,放任它们啃吃麦苗。然后,他们或蹲或站或坐在路边,嘴里呵着热气,互相吹牛、嬉笑打骂,或者伸长脖子,斜着眼向辽阔的原野上张望,嘴里叼着烟。
  她成了点缀他们无聊的牧羊生活的调味品。每当她骑车经过他们面前时,她都不得不提高警惕,他们总是试图伸出长长的牧羊棍拦截她的自行车。尽管她总能避过去,但是他们的起哄声令她更恐惧,他们遥望她的背影喋喋不休的样子,使她就有种被人剥光衣服的耻辱感。
  离他们很近了,她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暗中却提高了警惕,看起来,他们似乎酝酿了更大的阴谋,因为他们比往日显得更鬼鬼祟祟。
  她照例加快了速度。
  日期:2008-11-22 0:08:19
  就在她闪过他们的一刹那间,“砰”的一声巨响,震得她几乎从自行车上掉下来,她还没有回过神来,看到其中一个少年又手臂一扬,一枚巨大的炮竹扔到她的车轮下。

  ——又是“砰”的一声巨响。她全身一震,震落一颗巨大的眼泪,她以为自己要摔倒,但飞驰的自行车轻快的越过他们,并且平稳的载着她继续前行。
  牧羊少年们可憎的喊声渐渐模糊,“车胎爆炸了……爆炸了……”她机械的蹬着自行车,耳朵边只剩下风声了,风那么的大,把她的眼泪都吹飞了。
  每次上音乐课,对乡村女教师而言都是一种折磨。每当她踏动风琴脚板,它总是发出放屁似的卟哧卟哧的声响,她的小小的学生们,穿上厚厚的棉衣像一堆圆球的孩子们,爆发出阵阵嘻笑。还有几个,捋起袖子,把嘴巴放在手臂上,吹出放屁一样的声音。
  她猛的拍了一下风琴,巨大的响声把教室里此起彼落的“屁声”拦腰斩断。死一般的寂静和教室的昏暗光线都让她感觉窒息。
  她往黑板上抄乐谱,粉笔划过黑板的尖锐声音令她猛的心悸。就好像心脏被有力的拳头猛的一击。可是,她得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正在这时,又一声“屁”响不合时宜的出现了,并成功的引发哄堂大笑。
  乡村女教师脸色发青,她摔了粉笔,摔了乐谱,并一脚踢烂了风琴的挡板,孩子们都吓坏了,惊恐的看着她怒气冲冲的冲下砖砌的讲台,看着她要去缉拿制造屁声的人。
  林左怎么也没有料到她走到他的课桌前,她瞪大了眼睛,脸色苍白,狂暴的把他的书本、文具盒扫到地上。
  “你,给我滚出去!”
  林左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呆了,哆哆嗦嗦的说:“不是我。”

  “快!滚出去。”
  “真的不是我。”
  他的辩护根本没有得到乡村女教师的怜悯,很难想象她那又布满紫色冻疮的手指,竟然有屠夫的力量,当她揪住林左的耳朵时,林左好像听到“嗤”的一声,耳朵好像纸一样被撕烂了。
  她就这样捏着林左,拖着他,朝教室门口走去。为了避免整个耳朵被她撕下来,林左拼命踮起脚尖,耳朵上的阵痛,也传递到林左全身,他感觉头发梢竖起来了。
  刚走出教室门口,她就像甩掉一只老鼠一样松开林左的耳朵,他收不住脚,一屁股跌到地上。“站在这里,别动!”她再也懒得对他说什么,一个人走回教室。

  这种情况,就是林左在小学时代的日常遭遇。一个没有父母的孩子,很不幸充当了杀鸡骇猴的祭品。他令老师和同学左右为难,经常经受着种种不公平的待遇,伤害、误解、委屈以及孤独。
  像平常一样,他往家中跑去,期待着在外婆那小小的房子内,一个人静静的呆着。不知从何时起,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一个疗伤的手段,对着镜子流泪。
  每次对着镜子,看到自己哭红的眼睛,他的心底就会涌上来一种自我怜悯:一个多么不幸的孩子,失去了父母,悲惨、无比的孤独,世间所有的磨难都将降临在他身上,他这样想着,越发的辛酸难受,但又有一种微微陶醉的快感。
  他很快跑到家中,为自己实施镜子疗法。他拿起窗台上那块狗头形状的镜子碎片,用衣袖蹭掉上面的厚厚灰尘后,一个愁眉不展的小脸映在上面,他长时间的对着镜子流泪。等到他重新将视线抬起来时,窗外下雪了,像茶杯盖一样大的雪花飘着,稠密得像米饭一样,咝咝有声,地上一下子白了,像蒙了一层裹尸布。
  他把镜子搁置在窗前古老的缝纫机上的刹那间,内心突然产生了一个报复乡村女教师的念头。他掀开拖地的床单,钻进去,拖出一个笨重的木箱。木箱里堆满一些工具:板手、僵硬的铁钳,铁丝……他如获珍宝的找到七八根巨大的铁钉。攥的手心里,它们的冰凉质感使他倍感兴奋。

  在他穿上雨鞋、披上一块防雪的塑料布,装备齐整,扛起屋角的铁锹,准备走出院子时,外婆拦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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