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酒做什么,我们又不喝。”裘政说。
“哪里有招呼客人不喝酒的?”中年人笑着给裘政递烟,“裘管教,你们要买鸭子,我那里多的是。”
“好多钱一斤?”
“你说个价钱就是了。”
“二块五一斤嘛!”
“好,你说好多就是好多。你要好多?”
“100斤。”
“好,吃了饭你们到我屋里选就是了。廖传金是我老表,还要靠你们好好教育他呵。”
“那是我们应该做的,他表现还可以。”
一会儿菜做好了,廖传金张罗大家吃饭。饭桌就摆在堂屋里,两碗酸辣鸡、一碗咸菜炒腊肉、一碗炒鸡杂、一碗鸡血汤,还有两个小菜。廖传金把裘政和他的表弟拉到上席,其他犯人也依次坐下。裘政四下看了看:“你妈妈呢?”
廖传金盛了一碗饭,在桌上拈了些菜:“我妈去年中了风,躺在床上的,我给她端过去。”
“我和你去看看。”裘政从位子上站起来。
“裘管教你坐你坐,”廖传金连忙说,“你莫管这些,我把饭端过去就是了。她耳朵背,声音小了听不见。”
“我去看看老人家。”
廖传金感激地看着裘政,眼角有些湿润,嘴张了张不知道说什么好,裘政轻轻推了他一下,跟着他走进堂屋旁边一间光线昏暗的屋子里,一架旧式木床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老太婆。廖传金把饭端到床前:“妈,吃点东西。”
老太婆挣扎着想坐起来,裘政连忙伸手扶她,廖传金女人从廖传金手里抢过碗,夹起一块鸡肉送到老太婆嘴边,老太婆下意识地用手挡了挡,有些不好意思。
“老人家,吃嘛,这是你儿媳妇孝敬你的。”裘政说。
“妈,这是管我的裘管教,今天带我们下来买鸭子,他对我们蛮好的。”廖传金大声说。
“老人家,”裘政说,“廖传金一直表现都很好,他今年就可以减刑,过了年就可以回来了。”
老太婆笑着看着裘政,没听清大家的话。
廖传金说:“妈,你慢慢吃,我们也吃饭了。裘管教出去吃饭嘛,你走了这么远的路也饿了。”
来到堂屋,廖传金的儿子也放学回来了。小男孩看到一屋子客人,有些慌乱,自己盛了饭,夹了几个菜,到老太婆屋里去了。裘政注意到,小男孩还光着脚丫。他又看看桌子上的菜,心里很不是滋味。桌子上,每个人碗里已经倒了半碗白酒。
“说了不能喝酒的嘛。”
裘政有些生气。
“你这样的稀客,我们请都请不来。”廖传金的表弟笑着说,“来都来了,哪里有不喝酒的道理?你带着人,少喝点嘛。”
“少喝点嘛裘管教,你又不是喝不得。”张建波也笑着说,“原来郭中队带我们下乡,还不是照样喝酒。他酒量好哟,我们都喝不赢他。”
“真的呀?”裘政有些惊讶。
“真的,”张建波认真地说,“我骗你做什么?我们也跟着喝。”
廖传金也劝裘政:“我们不喝,裘管教一定要喝点儿。”
其他几个犯人也随声附和,要裘政喝酒。
裘政感到盛情难却。他看了看大家碗里的酒,再叫他们倒回酒瓶,真说不出口,想了想,下了多大决心似的说:“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就喝点儿,只喝这一瓶哈”
“要得要得。”犯人们一听这话,都非常高兴。
没过多久一瓶酒就喝完了。不知什么时候,廖传金的表弟又开了一瓶,要给裘政的碗里倒酒,裘政连忙用手捂着碗:“说了只喝一瓶酒,哪个又开的酒?我不喝了,你们也不喝了。”
日期:2013-03-08 13:27:43
“再倒点儿,”廖传金的表弟拉开裘政的手笑着说,“再倒点儿我就不劝你了。”
“再喝点嘛。”廖传金也笑着说,“裘管教,我晓得你酒量好,这点儿酒根本不在话下。”
裘政经不住大家劝,又让中年人给他倒了点儿酒。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喝了3瓶酒。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临走时,几个犯人在廖传金家里提来鸭子用秤称了,又从廖传金家里抬出几筒木料,准备往回走。
裘政掏出250块钱递给廖传金的表弟,他稍微推辞一下,就接过钱,笑着数了数:“裘管教,不好意思,收了你的钱。”
“应该的。”裘政打了个饱嗝,“我晓得,你让了价的。”说完,又从另一个包里掏出150块钱递给女人,“这是你们的木料和饭钱。”
女人慌忙躲到一边说:“裘管教,这都是我们各人的东西,又没花钱买,不能收你的钱。”
廖传金连忙挡住裘政的手:“裘管教你太客气了,你带我到家里来看一下婆娘和妈,我就很感谢了,怎么能收你的钱?”
“钱一定要收下,给老人家看病,给娃儿买鞋子。你家里这么困难,我怎么可以白吃白拿你的东西?”裘政硬把钱往女人手里塞。
女人不敢接钱,连忙跑开。裘政一下生气了,大声说:“廖传金,这个钱你必须收到,这是命令!”
廖传金看到裘政严肃的样子,有些为难:“那也要不到这么多,50块钱就够了。”
“说这些。”裘政把钱放在桌子上,“我晓得管好多钱,不说了,我们走!”
犯人们挑上鸭子,抬着木料走在前面,裘政走后面。回到中队,天已经擦黑了。郭亮反剪双手在坝子里走来走去。
“怎么现在才回来?”郭亮马着脸,看着裘政将犯人收回监舍,没等他说话就抬起手腕,指着手表生气地问,“你各人看,好多钟了?”
“呃——”裘政有些吞吞吐吐,“犯人挑着鸭子,抬着木料,走得有些慢,路上又休息了好几回,就回来晚了。”
“你喝了酒的?”郭亮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他们喝没有?”
裘政心里有些发虚,知道瞒不过去,小声说:“喝了一点儿。”
“我还专门给你打了招呼的。”郭亮瞪着他,压低声音说,“你晓得,凡是没有经过监狱批准的带押行为,都属于‘三私’行为。我之所以同意你带犯人下乡,是考虑到你确实需要买点木料,中队也需要买些鸭子。我这样做是冒了风险的。结果你不听招呼,各人喝了酒不说,还允许犯人喝酒,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我怎么向监狱交待?”
“对不起!郭中队。”裘政惭愧地低下头。
“你不是对不起我,而是对不起你各人!你才参加工作,还没转正,做任何事情都要小心。你管理的不是一般人,是犯人,是犯了罪的人!这些人好多都是恶人。你想一下,万一你喝醉了人跑了怎么办?甚至犯人把你解决了再跑,你又怎么办?我不是吓你,这些事情在其他监狱都是发生过的呀!”
裘政背脊一阵寒意,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低着头听着。
“犯人没做其他违规违纪的事情嘛?”郭亮又问,“中午的饭钱给没有?”
“没有。中午在廖传金家里吃的饭。他家属不收钱,我不干,给了她50元,加上木料钱,一共给了150元。”
“嗯。”郭亮的口气缓和了一些,“给钱是对的,一定要给钱。这件事你我晓得就行了,不要在中队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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