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孩子》
第38节

作者: 阳光明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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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进学校大门,安子文发现几年未进,母校的变化太大了。一进大门,还是原来的那个水泥操场,增大了一倍还不止。这个操场,还是在安子文读初二时,当时的老曹校长和全校师生自己动手兴建起来的。那时,安子文和同学们差不多用了一周的时间,把小镇周围的碎石瓦块先捡来垫好,再买来沙石水泥,学校所有的男老师全部上阵,搅拌浇筑,平坦而结实的水泥操场才大功告成。而现在,操场向后延伸的更远,变成一个标准的运动场了,篮球架,乒乓球台,高低杠,沙坑等体育设施,应有尽有。操场四周,是一圈新建的环形跑道,上面铺着黑色的煤渣,显然是学生们早上跑步或开运动会时用的。再不像安子文读书时,早上跑操穿过整条大街,惊醒一街人的好梦。学校后面原来是一片广阔的稻田通向河边,现在全部变成学校的一部分。操场左边,原来仅有一幢黄色三层教学楼,如今在老教学楼的后面,又齐刷刷耸立起两幢四层,每层有四个大教室的新教学楼,全部被统一漆成浅黄色,显得整齐而大方。操场右边,从前往后又是四栋楼房,依次是学生大食堂,教师宿舍楼和学生生活区。比云岭不知壮观了多少。

  紫燕拎了她的行李,和几个同学说笑着到宿舍去了。安子文问了门卫,在第二栋教学楼的二楼,找到了校长办公室。校长姜海涛,四十来岁,个子高大,威武雄壮,圆滚滚的一个大肚子,把一件白衬衣撑的老远。留着小平头,圆圆的脸上既有沉着与精明,也有威严与刚毅。他正在大声说笑着接一个电话,见安子文进来,摆摆手示意安子文在他旁边的一张沙发上坐下。

  一会儿,姜校长打完电话,笑着递给安子文一支香烟:“新来的老师吧?叫什么名字?”安子文连忙站起来,摇摇手说:“不会,不会。我叫安子文,云岭小学的。”姜校长立即露出亲切,热情,恍然大悟似的笑容:“哦、、、听说过,听说过。老刘说今年从小学调来的尽是精英,其中尤其提到你,说你年年都在全镇拿第一呢!不简单啊!~现在到中学来了,以后英雄更有用武之地了。”

  “不敢不敢!都是领导照顾!”安子文听得有点诚惶诚恐。
  “不要谦虚嘛!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后生可畏啊!对了,你以前学的是文科还是理科?”
  “理科。”安子文嗫嚅着低声回答。说起来惭愧,他从高二逃跑时,还没来得及分科呢!
  “理科好啊!今年学校最缺的就是数理化老师。还有英语。你对哪一门课感兴趣啊?”
  “我、、、听领导安排。”安子文豁出去了。心里早就想好了,反正自己是对什么都一窍不通,全是门外汉,不管安排什么,都重新开始吧!边教边学。
  “这、、、”姜海涛想了一下,爽朗的笑了:“好!年轻人就是有干劲!你就代二年级物理吧!三个班的。下去后先找后勤李主任看看宿舍,安顿安顿,再到会计室领教材和办公用品。明天就要开始正式上课了。我相信你在中学一定也会干得很出色!”姜海涛一边说,一边用笔在一个本子上记着什么。
  安子文告辞出来,松了一口气。想了想不仅有些后怕,幸亏姜校长安排自己教的是物理,这是他初中时学的比较好的一门课。况且听说原来的老班主任,优秀物理教师吴恩义一直还在这里,并且还担任着初三物理把关教师,万一自己以后碰到不懂的问题,也可以去向他求教求教。如果刚才姜校长阴差阳错的安排自己代英语或是数学课,那可是自己原来最头疼的,岂不惨了?

  日期:2011-08-11 10:11:39
  二表嫂从武汉第二次化疗回来了。
  子宫内膜癌。晚期。已扩散。
  二表嫂和二表哥同年,属牛。比我刚好大一轮。四十八岁。在农村里正当盛年。
  癌症。一个多么可怕的字眼。我曾经以为它离我很远。可是接二连三,它一个个的夺去我最亲近,最熟悉人的生命。

  先后两任村支书,不管是我崇敬还是鄙夷的,不管是受村民爱戴的还是政绩一般的,不管花了多少钱,不管对生命和权势是怎样留念,都在五十多岁时殊途同归,一个死于胃癌。一个死于肺癌。
  一个每天用数不清的白酒,啤酒去麻木自己,从早晨喝到晚上,最终还是不堪病痛折磨,跳井自杀。一个在病榻上苦苦支撑,即使已骨瘦如柴,每日疼得死去活来,却依然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希望儿子将自己送去武汉,再化疗最后一次。
  还有父亲。
  还有胖婶。
  在没有癌症之前,这一个个,一家家的人,生活是多么幸福!

  忽然发现,现在村里,幸福的人家几乎是百分之九十九。
  都有钱,即使不多。有房,即使不豪华。有吃,无需山珍海味。有穿,何须绫罗绸缎。有闲,可打麻将,侃大山。有精力,白天在地里耕种,晚上,也可以在家里劳作。尽情享受盛世之欢,何须管太多!
  不幸的,只有这些盛年早逝的人们,和家庭!
  曾经以为二表哥和二表嫂,简直是不幸婚姻的典范。
  再没有上帝会开玩笑,将两个如此性格迥异,性如烈火的人儿安排在一起。
  我完全不知道他们是怎样走在一起的。

  在我的印象中,他们几乎是打了一辈子,吵了一辈子。
  表哥名言:“我他妈是倒了八百辈子的霉!娶了你这个恶妇!”
  表嫂回应:“我就是要磨死你!拖死你!气死你!”咬牙切齿,手指脚蹦之状,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那时,他们是多么年轻啊!有无穷无尽的精力。
  二十多年了,他们几乎是三天一大打,两天一小闹,打的是头破血流,吵得是天翻地覆。也是村里一道独特的风景。
  谁也没有提过离婚。村里不时兴这个。一双可爱的儿女,是他们牢不可破的维系。

  和所有的村人一样,这两年表哥家境是日益的好了,他们的打架争吵是日益的少了。
  姑娘出嫁了,儿子考上大学了。
  就在去年,长期身体不适的二嫂,终于抵挡不住,由二哥把她带到市医院检查。
  结果一出来,二表哥惊呆了。
  两个像冤家一样的人儿,斗了一辈子,这时斗不起来了。

  第一次检查化疗,日日夜夜,前前后后陪伴着二嫂的,只有二表哥。
  二表嫂是真吝啬。二表哥是假大方。平常,二人不知为这吵了多少次,打了多少次。
  忽然,一切都不重要了。
  第一次治疗,已经把两口子辛辛苦苦一辈子的积蓄花去一半。
  回来后,不管二表嫂是多么不舍得,不情愿,二表哥每天买最好的营养品。老鳖肉,黄鳝汤,天天亲自熬着,端着,伺候着二嫂。

  初时,二表哥是瞒着二嫂的,只说是肿瘤,一动手术就好了。
  只有和我们在一起,二表哥才说了实话,有一种无法掩饰的恐慌。
  三个月后,病情复发,转武汉肿瘤医院。
  一住就是半年。
  花光了所有积蓄,举债上十万。
  二表哥说,只要能治好,倾家荡产也不惜。

  可是治不好。
  回来的二表嫂,皮肤白的像纸。完全没有往日的红润。骨瘦如柴,头发掉光,肚腹却奇异的鼓着,癌病灶已四处扩散。
  她的生命已进入倒计时。
  姑娘尽可能的多回来,给她带很多好吃的,可惜她什么也吃不下了。
  儿子暑假,陪伴了妈妈一个多月,走时和妈妈紧紧拥抱,母子二人哭成泪人,涕不成声。他走时妈妈还站着,等他下次回来,不知道妈妈还能出来迎接她最疼爱的儿子吗?
  早晨,二表嫂端着一碗稀饭,从村西头,走到村东头,到我家坐下,说是来玩玩,看看。一段并不算远的路,她走的是气喘吁吁,颤颤巍巍。

  她的目光中,有对生命的无限留恋,有对病痛的无限厌恶。妻子宽慰她,要是有希望,还是到武汉瞧瞧。
  “去干什么?妹子。治不好了、、、治不好了、、、死了算了!难受啊!吃不进,肚子涨,浑身酸疼。死了解脱了、、、”
  这样说着,可是语气中,却分明有不甘,有不舍啊!
  早晨,她吃了一碗稀饭,还是勉强吞咽的。
  中午和晚上,几乎是粒米不进的。
  死亡前的难受,疼痛和恐惧,已经开始。

  而根据传说,二表嫂这刚刚是开始。
  这种折磨,不知道还要伴随她多长时间,一个月?两个月?半年?
  生命是如此短暂,麻木的我们是如此不知敬畏。看看二表嫂,想想已逝去大半的我们的先辈,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珍惜现在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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