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修第一节课下课，李老师跑进来，捂紧我耳朵道：“打听清楚了。五粮液想给老婆在教研室食堂找份烧菜打杂的活儿，他和温旖旎八成串通好了，故意整你！”
　　我笑：“他对他老婆倒是好！”
　　“好什么，整个学校一双手都数不过来。他以前老婆是种田的，代课转正后就跟他老婆闹崩了，离婚的时候，他老婆气得拎着热水壶烫他，现在的老婆是个临时工还是二婚。”这李老师还有些用处。
　　我气沉丹田，眼观鼻，鼻观心，看了一夜书。白天头昏脑胀，无精打采熬了一天。五点二十放学一个短会，是一个每个领导都说要长话短说，结果说起来都很长的短会。会议内容还是关于县抽测的，先是五粮液动员，接着中层领导写保证书，最后教师代表发言等等，皆是围绕今年抽测成绩要如何创新高。
　　五粮液亲自督检晚上两节晚自修上课内容。杜永年又对安全工作一二三安排下去。
　　我听得头晕眼花，饥肠辘辘，那些领导仍然兴致勃勃。猛又听到五粮液当头棒喝：“袁老师这个会很重要，认真点。”
　　我面色愀然正襟危坐。
　　会也不知道怎么散的。舒展一人渐行渐远，我收拾好东西匆匆跟上他。在人影憧憧的食堂里，我看到班上学生正埋头吃饭，趁隙耍耍嘴皮子。我冲上去，训斥了几句，在那一刻我希望我的大动作能引起舒展的注意，然而眼角余光瞥到他正和学生谈笑风生。
　　日期：2013-04-13 14:54:58
　　我回到寝室，落寞地端起一碗腐乳拌稀饭到食堂——严格遵照领导指示，每时每刻必须
　　都有老师在住校生现场。
　　因有抽测动员会在前，现又有校领导阴魂不散的在班里前后转悠，每个老师都不敢怠
　　慢，神经绷紧似的高度紧张。下课时，走廊也是静悄悄的。
　　我一瞟到领导的身影晃过，声音就更加尖锐，对着讲台下昏昏欲睡的学生喊道：“注意
　　力集中，头抬起来。‘攥’笔画较多，再来写一写。”我不知疲倦地塑造我辛苦工作的

　　美好形象，事实上我无时无刻不在辛苦工作，只是在领导来时要加倍表现。
　　令我吃惊的是杜永年、雷建国、顾兰新等也要带晚自修，怎么每晚都见他们在不停转
　　悠，一打听，学校教专职体育的小凡一人顶替了他们的晚自修课，且都要备课。我一算
　　五六年级语文数学不易啊！
　　小凡昏昏沉沉地走过来差点撞上我：“袁丁， 我快死了，你看我这德行受了多少人的
　　轮奸摧残？”他胡子拉渣，一副不修边幅的艺术家派头。
　　我笑不出声。
　　“在凤小，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畜生使！”小凡痛苦道。
　　我岂不是？我乏乏地趴在桌子上想眯一会儿，小白跑上来道：“袁老师，姜老师晕倒
　　了……”
　　姜珂不是带雷建国班的晚自修吗？怎么说晕就晕了，瞧她皮包骨头的衰样，风一吹就
　　倒，我真替她着急，可是眼下又走不开。
　　晚自修下课，带住校生回寝室，众人聚在那两间大教室门口大倒苦水。刘老师哭哭啼啼
　　道：“怎么办怎么办？我刚才去上了趟厕所，班里出现了空档，回来的时候看到校长走
　　过去，等下又要挨骂了。晚节不保啊，就要快下课了，我憋不住啊！”
　　“我给你们猜一个益智的谜语。”舒展见气氛紧张，立即出来插科打诨，“甲乙丙丁
　　戊己庚辛壬癸，打一字。”
　　众人苦苦思索不得要领，追问舒展。
　　舒展哈哈大笑：“说了还益智吗？就是开发你们脑子的！”
　　顾兰新追问道：“舒老师说吧，看在这么多美女的份上！”

　　舒展甩甩头发道：“就是因为美女太多，我不知道告诉谁好啊！”
　　刘老师抹着鼻涕眼泪道：“你告诉温旖旎，我们去问她！”众人瞄住我，立即示意她闭
　　嘴。
　　舒展收敛笑容道：“我妈都没说呢！没有我妈这重量级美女，哪有我的帅！”舒展年轻
　　的气息在秋夜里袅袅送来，惊得我心魂荡漾，然终散去！
　　我远远躲开，走到暗影里。手机是寂寞最好的掩护。打电话给姜珂没人接听，发了条短
　　信给她。熄灯后回寝室，收拾了一下去镇医院看她。医院里没人，姜珂躺在门诊病床
　　上，看到我来了做了一个鬼脸。姜珂悄悄道：“我早就想走了，只是这瓶葡萄糖挂着，

　　拔了对不起人民币。”
　　“你体质太差了，说晕就晕！好好补补！”
　　姜珂不以为然的一笑：“等会回去和你说。”
　　她神秘兮兮似乎有隐衷。
　　日期：2013-04-13 15:30:51
　　斗室脏、乱、差，我和姜珂是乱室佳人。我见缝插针备公考，拣个双休日，不睡觉做题

　　道天亮，更是无心收拾整理。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纵然不是英雄，也快没气了。
　　我们相扶着回到寝室。姜珂挨着枕头，闭上眼睛道：“我装的！”她继续革我的命：
　　“这太不公平，我一年级包班班主任要带晚自修，而温旖旎两手空抖抖。那晚狮王对我
　　说一年级老师也要分担一下学校晚自修。我就问分担哪些老师？报上名来的都是些中层
　　领导。我立即明白，就说领导安排工作任务，保证保量完成。我晚一步到五（3）班，
　　上了没半节课，就晕倒在讲台上。学生吓得拼命摇我，有的哭着喊着跑去找大人，那情
　　景比司马光砸缸还激烈。不到五粮液亲自来，我就不醒。最后来了那个死太监！”
　　“哪个死太监？”我浑身疲累，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手脚没洗就想睡去。

　　“杜永年啊！纯粹一个阴阳人！说一套，做一套，演技一流，堪比梁朝伟！”
　　“他拼命叫我，摇我，掐我人中……”
　　我没听到一半就睡去，还是同样的梦：梧桐，琴声，笑容，不思量自难忘。
　　凌晨起来，居然大雾沉沉，雾香扑鼻。走进这迷蒙的世界，我竟感觉很安全。我听到抽
　　泣声，原来我哭了。
　　突然，有人紧紧从身后扣住我双肩，我大惊想挣开，对方却逼近我一步，拦腰纵到我跟

　　前。我回头已扑了空，只觉一股男性气息压来。
　　我极度恐惧，去撕咬对方手腕。若是那禽兽，我撕碎他。
　　日期：2013-04-13 18:45:05
　　二十六
　　“是我啊！”对方低低唤了我一声，是舒展。
　　怎么会是舒展？我惊喜交加。大雾浓浓，咫尺亦天涯。我只看清舒展腕处青衣袖口，他
　　的脸和身子隐没在浓雾里。
　　我拦腰抱住他，一拳又一拳锤着他胸口：“你为什么吓我？”
　　“你为什么哭？”
　　我摇头示意无事，放开他道：“对不起。”

　　舒展将我轻轻拢在臂弯里：“我很想你。”
　　“我发了很多短信，你为什么都不回我？”我把脑袋贴在他宽厚的胸口索取温暖。
　　“我每天都在想你，见不到你的日子我在哭，我成年以后从来没有哭过，现在因为你，
　　我每天都在哭。”

　　“我喜欢你，你已经不喜欢我了。”我满腹委屈。
　　“因为我爱你。”舒展贴着鼻尖对我耳语着，揽我进怀。
　　我怔怔看着舒展，难以辩驳真假，天地为之俱寂。
　　“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我会骨折，那是因为送你回家后我满脑子都是你，撞到路上的
　　大石块自己摔伤的。我心想我非娶这个人做老婆不可。”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峰回路转震慑了。“你不是和温旖旎去过生日吗？鲜花美酒美人肯定
　　很浪漫。”我酸道。
　　“只吃了一顿饭而已，我不知道是她生日。她说市里有场俄罗斯乐团巡演音乐会就去听
　　了下。后来知道是她生日就去买了单。”
　　“你还买单，看来你很有心。”
　　“我如实交代。我守候在你每一个时光深处，我要信守诺言。”舒展道“我真是笨，真
　　是笨，这样的雕虫小技也会上当。”

　　“我什么都给不起你，我连份稳定的工作都没有。”现在正是谣言满天飞的时候，想到
　　处境艰难，我愈发辛酸。
　　“我养你！老姜的老婆不是也没工作吗？你知道以前男老师都娶谁做老婆的吗？娶做裁
　　缝的做老婆。校长老婆就一个家庭主妇，雷建国老婆摆地摊，杜永年老婆最有档次只不
　　过是老师。小学男老师没前途，我怕你跟着我受苦。王哲说城里小孩很缺钢琴老师，他
　　准备为我介绍一份，到时候就有钱了。”舒展紧紧拥着我描绘生活的蓝图。
　　我迷醉在他青春洋溢的气息里无法自拔，泣不成声：“一次次失败，觉得自己像毛毛

　　虫，不惹眼，但也希望有一天能破茧成蝶。现在是冬天，舒展，你会给我温暖，让我早
　　日遇见春天。”
　　“一定会。”我们拥吻着忘情地索取着彼此久违的温柔和甜蜜，热烈而欢畅。
　　正酣处，听到：“谁啊，有刺客，单挑，群殴，放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