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们刚吃过晚饭,到我妻子的二哥家里聚齐,大家在一起聊天。我们两家住得很近,就在前后栋,白天谋生,平日里的晚上,我们就经常在一起相处。
小燕接到了一个电话,只说了一句话,就哀叫了一声,大哭起来。
“怎么了?!”二哥惊问了一句,我们都变了脸色,知道出了大事!
随后,小燕的手机丢到了地上,嚎啕大哭着,告诉我们,我的母亲去世了!
我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久久地怔坐着,心里一直没反应过来,不知道是怎么了?
怎么可能呢?在中午的时候,母亲还和我们通过电话。母亲告诉我们说,她的病已经好了,让我们不必牵挂。母亲的声音愉悦而平和,我们都舒了一口大气。母亲最后问我们给大女儿打过电话没有,今天是她的生日;又叮嘱我们把生意做好,不要吵架,一定要和睦。她知道我们的家庭不够和美。
怎么就说母亲去了呢?!
小弟再一次打电话过来来催问我:“哥,你快来呀!我不知道怎么办!”我才恍惚地明白,这一切是真的,是确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我忙随身揣上几百元钱,什么都都来不及拿,一个人急急惶惶地就往车站赶。车站里已没有直达的车,就只有坐那些转程的车子了。买了票,然后一个人在大厅里候车,我一直都木木地,像一个机械人一样。
夜已经很深了,诺大的候车大厅里,就只有我一个人。我心里的疼痛,开始从麻木中苏醒过来,我知觉到它,隐隐地,渐渐变强,越来越剧烈,直至到我不能忍受!我靠在大厅的椅子上,仰着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喉咙里发出奇怪而难以抑止的呜咽与呻吟。
然后是上了车,一路决堤般的泪流不息。这条路,我后来曾走过许多次,从来没有一次是如此地艰难,遥远而了无尽头。我在那种颠簸中,感到自己全身的器官,都在衰竭,随时会在下一刻死去!
小弟的电话响个不停:“哥,你到哪里了?你说,怎么办呀!”
我知道,鉴于自己的身体状况,无论如何,我也无力把母亲的遗体,立即扶运回去了!我们作为平民,不说国家不允许,到时候一旦到了路上,可能会进退两难。就是路途是如此遥远,我自己的身体也不允许,还有老姨母与舅父正从家乡赶来。只怕母亲还没到家,路上就会闹出新的人命。老的老,小的小,怎禁得起折腾啊,只怕万一!
于是,我只得无力地跟小弟商量:“我们将母亲火化了吧,带在身边,就如同母亲在生一样。我们兄弟们走到哪里,就带到哪里。待晚些年,我们再做决定吧!”
我其实希望着,自己老来有定、不再漂泊、风烛残年、寿终百岁的时候,能最终守护和永远地陪伴着母亲!
然后,我是一路地呕吐不止,几乎连性命,都从这一张嘴里吐出来了。到下车时,我一辈子从来没有那样虚弱过,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踉踉跄跄不能自制,好像走在云端上。
(待续)
日期:2012-06-24 08:31:20
(接上)
见到母亲的时候,我的泪水好像已经流干了,又回复到刚刚接到噩耗后的那种木木的状态。我没有大哭失声,只是跪倒在母亲的遗体前,以头“咚咚”地撞着地板,却根本感受不到半点疼痛的感觉。
可是,首先是父亲不同意我的说法。他说,其实,人生每个人都是战士,在哪里倒下,就在哪里掩埋吧。青山处处埋忠骨哇!
继而是弟妹们也不同意。他们说,母亲在日,曾言及后事,害怕被烧,不愿火化。其实大家心里都有不忍。
但将母亲遗弃,远葬在他乡,我的心里,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万般不忍!可是,我也没有更好的良法。只有如父亲和弟妹们所说的,就近觅地,先将母亲暂厝在那里,待过几年,从从容容地,再把母亲的遗骨想法子迁回去吧!
是呀,弟弟在那里有了家业,母亲唯一的孙子也在那里,就让母亲跟儿孙们在一起,由弟妹们守护者,不要让她与儿孙们越走越远了吧!大家都不在家,故乡反而孤单清冷!
父亲扛上一把锄头,我心如刀绞地跟着,随一位风水先生,就上山去为母亲觅一块安身之地。
我后来明白,或者凡事,冥冥之中真是自有天意,原不可强违的。
说来奇怪,山上的茅草屋里,居住着一个年轻人,素昧平生。看我们是来觅地的,十分热心,便来引路,说那边有好地。他领着我们翻山越坡,一直走到一个山洼里。山洼里有两个放牛的老人,也来帮着指点,说是有一块好地,前两天还有人来看过,只是掐算了一下,八字不合,不敢要,才放弃了。两位老人把我们引到那一块地上。风水先生姓付,他架起罗盘,前后左右校正了一回,勘准了一个山头,掐指一算,大赞一声说:“这个皇帝是这位老娘当的,真是千里有缘呀!”老付说,母亲的八字生庚属水,而这块地东西向属金,难得地相合,湖南到此,何止千万里,却结下了这个缘呐!他拉下了一根中心线,又在线段的正中,做了一个记号,烧下一把火纸,谢了土地,知悉诸神,并给我们算定,十月初一是宜于出殡的好日子,便翩然而去了。
说不清的奇异,自择下这块地后,我心里的诸般不宁,便突然间烟消云散了。那是一个青翠的山洼,三面有青山屏护,墓地正在山洼的中心。墓地的脚下,是一个山坡,长着许多油茶树,正开着白花。山脚是一条小溪,绕山而过,叮叮咚咚地,在山坡上能听到淙淙的溪声。就让母亲在这里,在这片青翠的山洼里,看油茶花,听林声与溪响吧。
可是,择定了地后,回去的当晚,县城的一个懂风水之术的人,平时和父亲谈古论今,是父亲的熟人,向父亲探询时,对父亲说及,那块地,确是一块好地,许多人都知道;十月初一,也是宜于出殡的好日子;但那块地,是东西向,属金,而十月属火,金火相冲,恐对后人不利呀!所以,出殡的日子,可以把灵柩先发放到那块地上,但要打一个架子架起来,千万不能沾地,更不能下葬!需过了十月,再择日安葬。一句话,就把已经安排就绪的一切,一下子全打乱了。
我怒不可遏,坚持不信!可父亲和弟妹们都将信将疑。最后没办法,只好又封了礼金,去找第三个地仙,来重看重算。
第三个地仙,到山上一看,认可了父亲朋友的那个说法,说地和出殡的日子都好,但最好不要在十月下葬,也不能挨地。他再用罗盘校对了一回,又将墓地的中心线,往右边的方向,平移了少许,这样,墓地的东西方的走向不变,却对准了另一个山头。我们无以置言,只有听从摆布,这样,墓地和出殡的纷执,才尘埃落定,最后决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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