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刀胜雪》
第17节

作者: 雪花与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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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母亲择下了地,寻找并购买下棺木,此后几天,我便是抱着母亲的手臂,伏在她的身边,听撕裂人心的哀乐、唢呐和鞭炮声,听那些和尚与姑子的诵经与吟唱的声音度过的。母亲的神色安详,她额上的皱纹长而均匀,眼皮和眼角四周的皱纹细细地密布,甚至延伸到母亲的鼻梁上,令我感到有些陌生和心惊。只有鼻头和嘴唇依然平整光洁,是我所熟悉的母亲年轻时的样子。我不时伸手为母亲理一理鬓边的头发,那头发夹着根根灰白的发丝,那也是我所陌生和伤心的。我与母亲聚少离多,近数年更是很少见面,母亲留在我心目中、让我得以熟记的,一直是那个年轻而忙碌的母亲的印象,怎么会突然老了、并且离我们而去了呢!?

  母亲的双手手背略有些肉厚,这一点,我的手有些像母亲。但母亲的双手硌人,手指粗大,手心布满老茧,而且手背的纹理一向粗糙无华,这是与我不同的。而此时,母亲的手臂僵硬而冰冷,是再也不会抚一抚儿子了,永远也不会了。
  十月初一日凌晨的两点,母亲入殓,亲人们最后瞻仰,按地仙的推算,我是要回避的。我在后面的屋里,剪下了一小支头发,扎成一小束,待入殓的鞭炮声一停,便飞快地扑出来,将那一束头发塞在母亲的手心里,与那些桃枝呀、饭团呀、饼干什么的一起,让她握住,轻轻地叮嘱她:“娘呀,你去吧,不要怕,儿子一直在你的身边,会永永远远、片刻也不离开地陪伴着你!”

  我最后一次额抵额地亲一亲母亲,与她告别后,令人心碎的敲棺钉的声音,就在我的身后“砰砰”地响起……
  因为不能下葬,又不能沾地,所以,母亲的墓地没有打井,只是用凳子和木桩固定住,打好了一个架子,以安放灵柩。
  送母亲上山的那天,本来晴空万里,仗着在那里的老乡人多势众,与那些专业送殡的人一起,大家前后簇拥着,山呼协和,一齐出力,才能够涉水过溪,冲上山坡。可是,刚到母亲的墓地,大雨便倾盆而至,是忙着冒雨安置好母亲的。把棺木架好,用花圈等一应物事遮盖住,大家如落汤鸡一样返回。众人啧啧称奇,如果晚得片刻,大雨之中,便无法登上山坡。

  这是老天向母亲致以的最后一场哀仪吧!
  (待续)
  日期:2012-06-25 09:12:16
  (接上)
  二十、下葬
  小弟最后给母亲择定的下葬的时间,是农历十二月初三日夜晚的子时。

  我们的民俗历来有言:“男子要午不得午,女子要子不得子”,就是说男子一辈子中的出生、丧殁等重大事情,最好在午时发生、举行,可能是此时阳气最盛,利于男子以秉其气吧;而女子的就最好是在子时,此时阴气最深最纯。这是男人和女人一生中可遇而不可求的。母亲的棺椁,早已停放在所葬的地头,为任何时辰安葬提供了条件,所以,测断吉时的人,把母亲的安葬,定在了最好的子时。

  小弟在电话里说,正是冬天的旺季,如果我没有时间,就不要去了,反正一切都是请人执事的。而我觉得,母亲在人世间的最后安葬之事,我作为长子,无论如何要身临其地,躬亲其事。
  幸好当时住在我们所租住房间隔壁的一个女孩子,我们常称她为小妹,正居闲在家,没有事做,便答应给我们帮忙,而且她以前做过服装零售。这样就解决了我去后冬天人手不足的问题,可以放心出行。
  我在初三早晨的六、七点钟准时到达,小弟正约齐了人手准备上山,有请好的打井的力工、凿碑镶砌坟台的石匠、一个略懂一些丧葬土地之术的老乡,还有小弟的大舅子在帮着忙前忙后。
  我现在开始相信,世界上确实会有一些神奇的东西存在,是我们所无法解释的。母亲在这块地上安葬的始末,我猜度,要么就是母亲自己的神灵有知,要么就是那块地确实有灵。
  我们把墓碑、石块、水泥河沙等一应物事运上山,打开覆盖在母亲棺木上的棚布、花圈及棺罩诸物,十分的神奇,一切如旧。我们隐约感觉到,时空好像在这里曾经停止过一样,一切仿佛就是昨天刚刚发生的,与我们当初离开时,没有任何丝毫的异样与气味。

  我们找到地仙当初留下的印记,与我们同来的老乡指点,我们听从着他的安排,由我这个长子,来开挖母亲墓穴的前三锄,名曰“开山”。我本来心里平静,可一摸起锄头,心里的气息就不由地冲动,泪水奔涌而出:这是开挖墓穴,葬自己的母亲呀!
  我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含着泪水,恨恨地一锄下去,挖出了十分成块的一块黑土,我不由哽咽失声,涕泪交迸,差点咳住!这一块土,要拿过一边藏起来,待母亲下葬时,枕在母亲的头下。这一锄,天地感应,本来是阴阴的天上,并未下雨,可我的第二锄、第三锄尚未挖完,天上就雨夹着雪粒子,沙沙地下起来。谁也没想到会下雨下雪,所以没带任何雨衣雨具,大家只好冒着雨雪动工。

  (待续)
  日期:2012-06-26 08:21:21
  (接上)
  雨、雪粒子下着下着,后来又夹起了雪花。云南人的墓井打的浅,不像我们老家的风俗,墓井是打得越深越好,一般都要两米。挖得约两尺深时,他们就不肯再动手了。任我们如何催促,他们也不再继续。老乡老贺与大舅哥只得轮番上场,各挖一阵,以使井坑尽量深一些。
  墓地的旁边,有一户人家的灵柩正好下葬。我们见他们几乎不挖什么墓穴,只是把山坡高的一面,挖得与低的一面齐平,把棺木摆上去,就垒土砌石,建成坟堆。那位主持下葬建墓的人,走到我们这边看了看,连声夸赞说:“你们家好福气哦!这是一块好地,好地呀!”打碑的石匠告诉我们,这位先生,就是他们请了,晚上来给母亲主持下葬的主事人。

  那位主事人告诉我们,云南不同于别处,地脉浅,只要挖一点点就可以了。如果挖深了,反而葬不到地脉。我们见此地风俗如此,便也不再强求。
  下午虽然出了一阵太阳,但天气仍十分寒冷。我们只在家吃火锅、烤火,说些闲话,等待晚上十一点钟时上山,给母亲下葬。小弟的一个本地的干亲家一家人也来了,忙又给他们做饭。吃过饭后,那位亲家母带着孩子回去了,亲家公留下来帮忙。得空的一些老乡,也陆陆续续赶来襄助人气,随时出力。
  可到晚上十点钟时,风云突变。葬在母亲墓地前方的一座墓,那一户人家打来电话,说我们母亲墓地的中心线,从他们母亲墓地的上空穿过,压住了他们家的坟,我们必须得改,否则,他们不会让我们下葬。事出突然,我们连忙驱车把那位最后定线的地仙找来,与那一家的兄弟们协商。这一位地仙,原来还是那一家弟兄们的一个什么叔父,此时竟然赖得一干二净,说不关他的事,是我们私自改了他下的线。那一家兄弟仗着人多势众,有六兄弟,兄弟姐妹有十人,还有一个兄弟在州里做什么小官,形状十分凶横,说话特别霸道。言之凿凿,不管怎么样,反正我们家墓地的中心线,不能沾他们家坟地的边,一点点也不行。要不然,即使我们葬下去,他们也要扒出来!

  小弟戚伤着身处异乡的艰难,但我们已无暇悲伤!无法协商,他们根本不容我们说话,而且时间又紧急,我们只有叫了打土的工人来,马不停蹄上山,赶紧改线。
  (待续)
  日期:2012-06-26 08:23:02
  (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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