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加了钱给那几个做土工的人,让其尽快动手把墓穴往左手的方向平移加宽,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墓穴,主事的先生和老贺及众老乡目测保持方向,重新定下中心线,然后在墓穴的四角、四周及正中,放置了些木炭和米粥,主事的先生,一边高颂着吉祥如意的偈语,我们称之为“发财话”,一边用稻米和雄黄,在中心线的前、中、后三处,画下一些符咒与图形。然后将那只携来的雄鸡,掐破了鸡冠,见了红,放下那只鸡。那鸡尽管冻了一天一夜,浑身湿漉漉的,好像已很虚弱。可是,一下地,它就跑到墓穴正中的那个图形上啄米吃粥,施行着这一切的先生连声叫好。主事先生又在各图形上铺上纸钱,这样,约在凌晨十二点半时,将母亲的棺木顺利移入了墓穴。
我遵照家乡的一位长者在电话里对我们的嘱咐,我脱下了自己最贴身的一件衣服,趁着体热,在母亲棺木的脊上,从头至脚,连抹了三遍,以祛除母亲两个多月来,安置在山上的雨霜与风寒。然后是由我,跪在母亲的棺木上,挖下了掩埋母亲的前三锄泥土。我边挖泥土,便大声地祷告着母亲:“娘呀,你安息吧!儿女们的爱,永远和你在一起!你要保佑你的儿孙们,世世代代,繁盛荣昌,生生不息,千秋万代,永远绵延……”
然后,由那些工人们拨土,掩埋母亲的棺木,直至不见。
我觉得整个安葬的过程,是那样合情合理,具有人情味。我的一体一力,一手一脉,是这样地庄重、肃穆,贴合着人意,寄托着哀思,也无限疼痛而哀婉地,尽着儿女们,对母亲在人世间的,最后的、也是永远的温柔备至与哀痛。而且那位主事的先生,鸡都不杀,只是掐破了鸡冠见一点红,这样非常好,不伤生,少戾气。
到第二天早上,我们再去为母亲加土、立碑、镶砌墓堆和坟台时,我们发现,一个冬天的阴雨绵绵、雾气蒙蒙,看不见远方,这时突然雾收天清了。我们一眼望去,母亲的墓葬的位子和所对的方向,纹丝不差,正是第一个地仙为其所择定的那一个地点和那一座最高的山峰。
经历了多少波折和千辛万苦,最终仍须回归到它该有的原来的地方!这或者就是母亲的安葬,所赋予我们的对生活的启迪与感悟吧!
后来更为神奇的是,母亲安葬六年后,这个地方因要修筑铁路,所有的墓葬都要动迁,我们就此把母亲迁回了故乡。掘开母亲的墓穴时,仍然没有什么难闻的气味,母亲的遗体未腐,只好整体抬出来,到殡仪馆去火化!
我想,是母亲的神灵聚集,元气未散,不愿抛身在他乡,而矢志回到故土吧!
母亲的这一条生命就是这样,在世的时候,艰辛备尝,百苦莫赎,堪称生灵涂炭;而死后,仍然历经沧桑,颠连未息……
(待续)
日期:2012-06-27 08:30:19
(接上)
二十一、新上棉衣暖又软
一进入冬天,生意的繁忙,疾如流星。
恰值两个厂家发来了货物,我们急于把货物清点完毕,堆放就位,挂出新版,将场面清理齐整,以便继续营业。正是忙乱相乘的时候,来了几个买棉衣的人。
寒潮,如席卷的金戈铁马,终于陷没了我们这一个南方的都市。人们再也支撑不住,须要寻找棉衣,以抵御寒冷了。
市场里,各家各户的棉衣,如雨后的春笋般,其实早已竞窜出来,暖而绵软,千姿百态,花枝招展,在市场里争奇斗艳。市场,总是走在季节的前面,引领着风尚。
这里永远是一个新潮而艳异的地方,是一个颜色的大杂烩。都市里商业的浪潮,一波未平而一波又起,总是最先锋、最狂野而喧嚣地,在这里涌起。
我们也无暇顾及他们。几天的寒潮下来,市场里每天轰轰隆隆、人声鼎沸,像一口炸开了的大锅,掀腾起巨大的声浪。人们的生意兴隆,急如流火,忙乱不停,这时的门前,每一寸地方都非常金贵,一般是不会接待那些买零售的人的,甚至要赶开他们,以免挡住了批发的客人,影响了生意。
我们顾自忙着自己的事,没有赶他们,但也没有理他们,听任他们自己在那里自行挑看与试穿着。
看来他们是一家人,一对夫妻陪着他们的母亲来购买棉衣。
那个老人只是一个劲地问我们:“老板,你们有不有三十多元的棉衣?”而不等我们回答,那个正在逐一挑选的年轻女人便呵责她:“别乱问了!如今哪有三十多元的棉衣!”那个老人便哑口无言。
那老人应是体恤着儿女,挣钱不易,矜惜着他们的血汗,生怕犯难他们,不愿多所花费,随便买一件裹身就可以了。而儿女们则嗔怪着老人不谙世事,不理解晚辈的心情,观念老旧,仍留在过去的时间里。
他们挑中了一款加厚加长、有绒毛的帽子、镶了边又绣了花的棉衣。他们取了一件藏青色、我们又称之为宝蓝色的小码,为老人试穿。老人矮矮小小的。但我们的衣服,都是削肩瘦腰的美女装,老人在冬天里衣服又穿得多,所以不够大。那一对夫妻便问我要更大一码的。我在忙碌中,抽出一件大码,头也不回地扔给他们。老人穿上去,那一对夫妻前后左右,细心地为老人抻拉拍打,又问老人舒不舒服。老人扭扭腰、展展肩,说仍然感觉窄窄的,紧了一点。于是,那个女人又向我喊:“老板,还有不有再大一点的?”我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从堆积如山的货物堆里,又为他们耐心地找出一件加大码。
(待续)
日期:2012-06-28 08:09:59
(接上)
那老人穿上去,两夫妻仍抻领拉角,拍去衣服上沾的绒毛,细心地侍弄着。老人这回满意了。那一对夫妻便转而问我们的价钱:“老板,要多少钱哪?”
小燕边数点着货物递给我收藏,边随口丢过去一句:“一百二!”那女人问:“能不能少点?”小燕又是简短的一句:“一百!”那女人央求道:“老板,再少点吧!”小燕说:“九十吧,最少了,从没卖过这样的价钱!”那女人出价说:“八十!”小燕仍是简利地回答:“我们太忙了,没时间和你们讲价!”
这听起来是一种拒绝,实际上是一种商战的技巧,小燕在市场里滚爬摸打了多年,已十分地老练。这好像是说,我们没时间和你纠缠,要就要,不要就走人吧!但另一个方面,也可以理解为“得了得了,休战,开钱吧!”像这种卖给老年人的物品,我们又为他们的真心购买所动,即使他们出到批发价,我们并不亏本,虽然卖了心里不是很舒服,但我们也算了。如果是那些老练的顾客,硬只塞给我们八十元,我们其实也没有办法,只好让步的。
可是,那个女人便老老实实地掏出钱来递给了我们。那不是百元的大钞,也没有五十元的整钞,而是除了一张十元外,其余都是五元的零钞,新旧不一,整整一十六张。
我在刹拉间感到了一种愧怍与震击。我抬起头来注视他们,这才发现那个女人挺着大肚皮,快要临盆了。而那个男人矮矮墩墩的,一身尘土的痕迹,脸上布满着风霜。
也许他们是在市井的街上摆地摊的,也许是来自边远的农村,进城来为别人务工、做苦力活的,他们一定生存在艰难拮据中。那个女人临近生产,老年人是赶来照顾产妇的吧!
看着他们左右拥伴着那个老人离去,我的眼睛里迅即涌起一层迷蒙的泪花。
我突然心里悲恸,强烈地怀念起自己的母亲来!这种思念是如此地汹涌,排山倒海,不可抑止、无法排遣与消除,我在整整一个下午,心里酸酸地,泪流不息。我一边忙碌不停地劳作着,一边偷偷地揩抹颊上的泪水。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