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10-05　10:07:52

　　第38章 大姐的爱情故事
　　术后，宁宁在医院住了好几天。这几天，她什么话都不说，只是一个劲地流泪。我们姐妹三个轮流做陪护，宁宁的老乡张华偶尔去替一下我们。李兴忠经常过去看看她。他进去后只是忙着打扫卫生，打开水，然后就憨憨地坐着。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就是宁宁的男朋友。
　　这天下午，李兴忠忙了一会儿走了。川妹子去买饭还没有回来。大姐用纸巾替宁宁擦着眼泪，不时抬头看看药瓶。房子里很安静，似乎能够听见针管里液体的滴答滴答声。
　　那些安慰她的话已经说了好多遍了，激励她的话可能还不到说的时候。好比劝病人吃完了药，只能静静地等待着，任时间慢慢流逝。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地为宁宁剥着橘子。
　　“宁宁，你知道我的年龄为什么比你们大好几岁吗？”后来，大姐叹了口气说。

　　宁宁竟然一反常态地睁大泪水迷蒙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大姐。
　　大姐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从里面抽出一沓纸给我，说：
　　“衫衫，我以前经常给你们讲自己的所谓恋爱故事，其实，那都是中学时候的小插曲。严格地说，那根本就算不上什么恋爱。唉！你们知道吗？大姐还有一段从来没有对你们说过的故事。”
　　我和宁宁都惊讶地抬起眼睛看着她。大姐苦笑了一下，对我说：
　　“衫衫，你把这封信读完，然后念给宁宁听。”
　　我点点头，摊开信纸，却不禁觉得意外。原以为这是大姐收藏着的哪个男生的情书，却没想到上面却是大姐的笔迹。
　　杰明：
　　再过两个小时你就十八岁了，就是我的概念中真正的大人了，所以我决定从明天开始，再也不叫你杰明，再也不叫你弟弟，你也休想让我母性泛滥了。
　　我总是耿耿于怀比你大的这十五天。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挺鄙视你，戴金边儿小眼睛，一副文学青年的苍白样子，一点都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就因为我中午打水的时候偶尔回头对你微笑了一下，你就开始对我穷追不舍，死缠烂打。其实你知道吗？我的那份意外的微笑仅仅是因为我的作文刚被老师在班上读过，我心情很好；而很不幸的是一个自作多情者恰好处在那张灿烂笑脸的辐射范围里。在我看来，你就是从下水道里突然冒出来的屁孩子。果不其然，你比我小十五天。从那时候我就认定了要好好地欺负你一番。

　　谁想到，从那一天起，只要我离开教室超过五分钟，就一定会“正巧”碰见你。你几乎无所不在无礼不送无殷勤不献。直到暑假前的最后一个晚上，你胆子大到在学校后操场放烟花给我看，只可惜我一直背对着窗台，糟蹋了你的良苦用心。也或者对你来说我没看到你的烟花是个好事儿，你正好用你忧郁的杀手锏把充满愧疚的我俘获。可我那时候还不懂究竟应当怎样去爱一个人，太多的时间，我似乎只考虑了自己。

　　虽然每天打电话的时候都用姐姐的口气教育你，但其实渐渐的就开始崇拜你，崇拜你的人际交往和处变不惊，崇拜你的管理才能和吃苦耐劳，渐渐的觉得其实这个弟弟还是挺成熟的。你让你的同学把我骗出来，在颇具规模的图书馆楼下，你看到我的瞬间满眼都是惊喜和心疼。
　　记得一个晚上，我们在学校门口买爆米花，你敞开外套裹着我。第一次，我心甘情愿的想要好好依赖你，第一次想要抛弃大女人的伪装，不那么强大不可一世。只是这种感觉来的并不多，每次你皱着眉头撒娇说不要吃肥肉不要吃软骨不要吃葱花不要吃韭菜的时候，我还是笑着叫你傻弟弟。
　　日子总是紧巴巴的，每一次见面都因为钱不够花而很窘迫。夏天来了，你还像以前那样叫嚣着不许我穿裙子，正当我像个怨妇一样的决定过个灰暗夏天的时候，你给我买了一件当时很时髦的漂亮裙子。
　　我惊异的发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了好多好多，变得爱哭了，变得胆子小了，变得什么都不会做了。数学课上画图要用圆规，我就是懒得磨，心想要是你在就好了，一定给我磨得又尖又美观。我觉得自己真是太没骨气了，怎么就开始越来越听你的话了呢？你说不许通宵唱歌，我就从来不敢去，你说喜欢我的黑头发，我就从来不敢烫不敢染。你每天晚上要打电话查夜不许我开着手机睡觉，我就从来不敢开……我还哪里有半点姐姐的样子？

　　可是这种感觉真的很不错，安安心心地在你的荫蔽下面，什么都不用操心什么都不用想，也不要大志向也不要大本事，就只是做你的小女人。
　　刚刚给你打电话说今晚是你最后一次向我撒娇的机会，你还假惺惺的唱《不想长大》，唱罢又开始对我千叮咛万嘱咐：我这两天电脑坏了，你农场千万别忘了收，拿不到三百分经验就算了，但东西千万不要让人偷去，记得喂狗抓坏……那么好吧杰明，我也抓住最后一次教育你的机会，从明天开始，你就是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人了。要少玩儿赤壁多看报纸新闻，要少喝可乐多喝白开水，要少吃肉夹馍多吃水果蔬菜，要开始注意皮肤保养，要开始懂得怎样养生，要对自己的未来有个初步的规划，要学着放平心境少愤青一些，要开始正确地看待自己的学习……看，我们俩是两个唠叨。

　　本来是想写到十二点钟的，可是你不许我那么晚睡觉，那就算了。嗯，我亲爱的老公，吻你！
　　我读完，大姐已经泪水涟涟。
　　我和宁宁都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等待着她从情绪的深处回过神来。
　　我下意识地看看宁宁，宁宁也正在看我。就在这一瞬间，我突然觉得，宁宁似乎已经走出了那个被安慰的角色了。

　　我和宁宁的目光交流着同一个意思：在这封信的背后应该是一个非同寻常的故事。
　　大姐的眸子从一片幽深里浮了出来，转回到我们的脸上。她苦笑了一下，说：
　　“宁宁， 你和川妹子比我小三岁，衫衫呢？比我小五岁。你们知道我为什么比你们大好几岁吗？一定以为姐姐我很笨，补习了好几年吧？其实我以前上过一次大学，那也是个一本学校。后来上到大二了，退学了，我又到一所补习学校上了一年，就考到了这里。本来这次经历我不想对任何人提起，打算让它烂在肚子里。唉！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宁宁现在这个样子，我突然觉得藏在心里憋得难受。”

　　我把剥好的橘子分给宁宁和大姐。大姐说了声“谢谢”，然后从包里取出一张照片给我和宁宁。
　　“大姐，这是你吗？嗬！可真是漂亮啊！”我情不自禁地说。
　　照片中的大姐拿着一副羽毛球拍，背对着一片花坛，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和现在相比，照片中的她身材娇小，眼中更有神采，显得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向往，对美好的未来充满了憧憬。
　　我把照片给了宁宁。大姐淡淡一笑说：
　　“这是我刚上大一的照片，无忧无虑的，就像你们刚来这里的样子。记得第一次在宿舍里看到你们三个小泼皮，我就觉得仿佛看到了三年前的自己。当时心中的感觉是既疼爱又嫉妒，呵呵！唉，我想极力融合到你们的世界里面去，但总觉得力不从心。尽管我在踏进这个校门前曾经告诉自己：要彻底地忘记自己的过去，一切从零开始。可是，实际上从零开始是不可能的，那只不过是一种自欺欺人的想法。因为，‘过去’永远是一个不可删除的存在。不过，虽然我没有把自己变得和你们一样，但你们三个时时处处把我当一个大姐姐，我也觉得很满足。唉！有时候我想，大学四年有这样三个小妹妹陪我也好：宁宁善良单纯，衫衫善解人意，川妹子呢又聪明伶俐。其实，在你们三个身上都能够找到一些我当年的影子，尤其是宁宁，唉！和我当年一样痴情，一样义无反顾，又是一样地……不说了。

　　“唉！‘当局者’之所以‘迷’，是因为她总是不能理智地看待自己的处境，‘不到黄河心不死’。经历过一次，你就会发现，如果事情本身没有走到尽头，哪怕别人怎么劝说都是无济于事的。好比一个陷在泥潭里的人，尽管拼命挣扎，却总觉得使不上劲。一旦情到深处，人就会情不自禁地自己欺骗自己，哪怕亲眼见到了也不愿意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