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夏的记忆中,那年的那个春夏真的很美,花是那样繁,风是那样轻,阳光像水一样,此后的几年里,他总是不停地回想起那个春夏,他感觉那就是他生命的春天,而他的青春就在那个春天热烈而绚丽地绽放了。
在他们相遇的第二个冬日,他们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为他们浓情蜜意的恋情划上了句号。婚礼举办得很隆重。尽管林夏家庭困难,此前为了买房早已用掉了母亲仅存的一点可怜的积蓄,但他还是咬紧牙关东挪西借很铺张地举行了婚礼,为此,他欠下了一屁股的债务,这就成了他肩头的一座无形的大山,以致婚后的几年他一直感觉入不敷出,疲惫异常,尤其是心头的那种累,简直无以言喻,就像被什么东西坠着,有时候都会让人产生深深的绝望。他总感觉亏欠珍妮太多,他的内心深处总有一种莫名的自卑和歉疚感,因为珍妮太过善解人意,许多结婚本该需要的东西都被她轻描淡写地省略了,除了戒指,其它的诸如项链,还有当地风俗中流行的所谓的“三金四银”的饰物她都没有要,戒指也只是买了最便宜的那种,因为她知道他家庭的情况。也正如此,他除了感激,曾给自己暗暗发下毒誓,今后无论如何都要对珍妮好,全心全意地待她一辈子,不做任何对不起珍妮的事,否则天打五雷轰。
结婚的那天,林夏笑得很灿烂,整整一天他的嘴就那么一直咧着,到了晚上感觉脸上的肌肉都有些僵硬了。后来他认为那是他这十年来笑得最透心的一次。终于完成了人生的庄严而神圣的蜕变,林夏对未来信心百倍。
日期:2012-06-02 12:49:33
4、
然而,婚后的生活,并不像林夏想象地那般顺利。
刚开始,林夏和珍妮还能相濡以沫,互敬互爱,新婚的激情就像一剂海洛因,令他们如胶似漆,恩爱异常。可是随着激情的逐渐消褪,和大多数的婚姻一样,矛盾开始凸显,只是他们之间的矛盾要比别人来得快而迅速。他们还没有来得及经历“七年之痒”,婚姻就已走向了毁灭。林夏开始领教婚姻使爱情向坟墓变换的经过。
首先是他们的性格和价值取向不同。林夏有点小资,喜欢一点浪漫高雅的情调,而珍妮则喜欢大俗的东西,买衣服也是大众化的口味,毫无个性而言,对于这一点林夏颇有微辞,而珍妮却不以为然,认为这是自己的选择,他人无权指手划脚。还有,林夏一如恋爱时的那样,喜欢在周末去郊外看山看水,而珍妮却突然之间变得懒惰,不再有那时的激情,每周回来不是蜗在沙发上看电视,就是爬在床上睡觉,而且经常是睡不着,眼睛就那样一直闭着,甚至一闭就是一整天,任林夏如何劝说就是不愿出去,对此林夏同样恼火,有时有点恼羞成怒,一摔门就出去了,无聊中跟朋友们喝酒,而他的酒量又小得惊人,见酒就醉,醉了回来就吐得不可收拾,把房间弄得一塌糊涂,这时珍妮却又不同意了,先是内心不满却隐忍不发,还帮他收拾污秽守候在床边为他端茶递水照顾他,可是随着林夏酒醉的次数的增多,内心的不满就质变成了愤怒,最后怒形于色,成了满嘴的严厉指责和无理谩骂,林夏当然不能忍受,就要还嘴,这一还不要紧,却激起了珍妮更大的愤怒,就撕破了遮在他们之间的那张纸,不再有所顾忌,许多恶毒的词汇就变成了一颗颗钉子,射向林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微妙,一旦出现裂痕,就再也回不到从前,而且彼此的伤害会像原子的裂变,呈几何级数增加,不可抑制,仿佛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在推着你走下去,随着内部能量的骤增,爆炸就成为定数,也就为他们日后的决裂埋下了不可逆转的劫难。
除此之外,林夏平时喜欢看书,偶尔兴之所至写点小文章,在日常生活中为偿还货款捉襟见肘精打细数,对自己吝啬到几近苛刻,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瓣花,而珍妮却对书籍天生般地排斥,几乎手不沾书,林夏有时候就想不通,她是如何上的中专又是如何考上工作的,她只喜好逛街,买衣服,吃零食,而且是毫无节制毫无目的的,好像疯狂购物也是她的一个爱好,而不管是否出于生活需要,许多衣服买回来就只是一个摆设,充斥着她的衣柜,成为她的一个不再过目的收藏品,这样一个月下来非但自己的工资花得一分不剩,还要伸手向林夏要钱。林夏觉得那就是一种浪费,尤其在现在这样困难的时刻,他无法理解,当初结婚时她的善解人意哪里去了,取而代之的怎么就成了骄奢和蛮横?起先他就很愤闷,但是想到当初结婚时自己给自己发的毒誓,心就软了下来,心想或许这只是刚结婚,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珍妮不但未有收敛,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这下他就再也无法忍气吞声了,就发了火,争吵之下怒不可遏,为此他们吵了很多次架。
日期:2012-06-02 12:51:07
当然,生活中的矛盾远不止如此。有时候两个人说着话,说着说着为了一句不经意的话,两个人就面红耳赤地吵了起来,还吵得不可开交。
林夏怎么也不会忘记和珍妮第一次打架的情形。那时,珍妮已有了身孕,行动不便,为了更好地照顾她,母亲从乡下搬到了城里,和他们一块儿住。那天他和珍妮又说起还贷的事,希望珍妮能拿出一些钱来,可没想到珍妮非但不愿拿钱,还对他破口大骂,说了一些很伤他自尊的话,那些话就像一些碎刀片,直直地刺向他的内心,但是他却并没有因此而发作,他已经感觉很累了,不想再为这些生活的琐事吵架,在一旁的母亲有些听不惯了,插了一句话,珍妮就将矛头指向了母亲,开始对母亲恶语相向,自尊心极强的母亲受不了珍妮的侮辱,当即就哭了,浑浊的泪水爬满了沟壑纵横的脸。林夏再也无法忍受,不由地怒从心起,一起身朝珍妮的脸上就是一巴掌,母亲赶紧跑过来拉住他,对他一顿拳打脚踢。就在他的手呼啸着扇下去的那一瞬间,他深深地后悔了,内心一阵针扎般的生疼,一股巨大的懊丧就占据了他的心。他在沙发上坐下来,用拳头猛烈地击自己的头。珍妮惊讶地用手捂着自己的脸,泪水像河,在脸上肆意地流淌,潮湿的眼眸费解地看了他半天,然后转身逃命似地跑出了门,一记重重的关门声将他和母亲寂静地关了里面。那是珍妮婚后第一次离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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