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强烈的饥饿感袭来,我翻看了下米袋,只剩下最后一些了,我全部倒出,洗了米,在煤气灶上点火烧粥。
两大碗新鲜白粥喝下后,人感觉好多了。记得有医生说过,只要病人开始想吃,而且有胃口吃下很多,八成这个病好了。我暂且用这个理由来慰藉自己。
我把自己收拾干净,头上戴了顶棒球帽,头还是隐隐作痛,现在米也没了,找到一个事做是当务之急。
日期:2011-10-12 23:33:15
(8)
运气还行,第二天早上,我在老霍那总算找到了事做。但庆幸的同时也带着忐忑,他给我找的是高楼幕墙清洗员。
悬吊在半空中擦玻璃,显然会去做的人少,竞争少了,就轮到我了。不过,一天一百圆的酬劳,对于缺钱如我,算是美差。
一同招去的还有老宋和小方,我们是第二次碰头了,前面我们一起干过搬家公司的短工。职业介绍所外停了辆破旧的小面包车,就是幕墙清洁公司的车,他们完全是现招现用。一上车,就发动走了。车里还有几个人,穿着脏兮兮的工作服,漠然地扫了我们几眼,也不搭理我们。
今天要去清洗希尔顿饭店的外墙。
我们几个新手也换上了工作服,戴上安全帽,在组长的带领下,穿过希尔顿富丽堂皇地令人晕眩的前厅,上了电梯。
从上升键上,我看到这是座六十层的摩天楼。
顶楼的温度要凉多了。从这里可以看到我住的“野鸟楼”的上半段。老宋一看到下面飘渺的景象,面都变成青白色。我觉得他后悔了。
带领我们的组长身形和我差不多瘦长,灰暗的脸上,有一对发青的眼袋,是那种高兴的时候也有着不高兴表情的中年人。在把我们放下去之前,组长花了十分钟不到时间,讲了些操纵吊索之类的注意事项,算是上岗前业务培训了。
放下去几个老手后,组长朝我们三个新手挥挥手。
老宋站在最后面,身子不由自主得向后倾,他吞了吞口水,僵硬地走到楼顶边缘,瞟了一眼下方,迅速抬起来对组长说:
“我不做了。”
他走到后方,快速脱掉身上的工作服,快步消失在楼梯口。
“这孬种……”
组长骂骂咧咧的,眼神很凶地示意我和小方下去。
等我俩身上绑好安全绳,正要下去,组长突然说:
“身上硬币,钥匙交出来。”
我身无分文,小方愣了愣,问组长:
“为什么?”
组长瞪了他一眼,说:
“要闯祸的,一个壹圆硬币从五十层楼跌下去,跌到底楼,力道和子丨弹丨一样大,会打穿汽车的顶层。”他见我俩将信将疑,又说:“不相信?前年电信大楼就有人被跌下来的硬币打死,硬币穿过头顶,跌到了舌头上,一嘴巴脑浆,我不吓你!”
听他这样说,小方赶紧把口袋里的硬币交出来了。
“千万不要看底下!看面前的玻璃。”下去之前,组长又吼了句。
纵是我住惯了野鸟楼,没畏高症,但是被两根绳索吊在半空,屁股坐着看去不太牢靠的一片木板晃荡着,还是让我浑身发僵。虽说身上系了保险绳,但我总担心,万一保险绳也断了呢?
顶层的深茶色玻璃幕墙里,有许多衣着考究的外国人埋在大沙发里喝饮料。以这样绝佳的广阔视野为背景,绅士们淑女们优哉悠哉的。
用长柄刷在玻璃上涂抹上清洁液,用劲涂刷,再用软皮管水龙冲干净上面的污渍,就是全部的工作内容,并不复杂,只是进展甚慢。忙了半天,我和小方只刷干净了一小块地方,那几个老手遥遥地在我们的下方。组长在上头大声吆喝,抱怨我俩手脚太慢。
我看着远处那几个老手,渺小的身影在半空中摇曳,在高天流云的衬托下,看去实在危险,感觉干这个活离西天也近了。
干到下午五点,我觉得顺手多了。此时,那几个老手干完了分摊的活,收工了。我和小方傍晚七点多才干完了份内的活。组长虽然牢骚一堆,还是给了我们一人一张百元票子。分手时,组长交待我们明天的工作安排,叮嘱不能再像今天这样低效了。
回来的路上,我浑身发虚,这张百元钞被我捏得汗水淋淋。一天多什么也没吃了。在联华超市花了三十块买了包十公斤装的米后,我走进一家小饭店,一口气点了鱼香肉丝、菠菜炒蛋皮、糖醋里脊、青椒草鱼片四个菜,外加两大碗米饭。用了六十圆。
以我的情况这样太奢侈了,但是我顾不上了。严格地说,我已经十几天没有吃过菜了,几乎是我的肌体命令我点了这些菜。
大口咀嚼着饭菜,这些养分充足的菜肴,在口中就被我的细胞贪婪地吸收,一吞下,就消化了。在我的风卷残云之下,连同店家附送的紫菜汤,全部干掉。看看光光的盘子,我觉得还能吃下几盘。
回到野鸟楼,自然浑身酸疼。令我惊讶的是,在橘黄色的灯光下,放在窗台上的鸟巢空荡荡的,那只母鸟的尸体不见了。我忽然想到,几千米高巡游的鹰隼能轻而易举地发现窗边的死鸟,前面我大意了。原来我想找到那枚鸟蛋,把母子俩连着鸟巢带到楼下埋了。
对于没有保护好邻居,我是有愧疚的。
其实再一想,埋在潮湿的土里,不被什么嗅觉灵敏的动物扒出来,也会被蛆虫蚂蚁钻得千疮万孔,大自然不会浪费一丁点儿蛋白质。这样说来,葬身于高空的隼腹,同西藏人死后葬身于秃鹫之腹一样,也算是天葬了,倒也清爽。
我拿起鸟巢,想扔出窗外,随即一想,做个纪念物吧,就把它塞到墙壁上装电表的方孔里。
看了看头上的伤口,虽然不怎么痛了,但是那个肿包还在。
要这个肿包完全退掉,估计可能还要过个三五天……
日期:2011-10-12 23:36:54
(90)
四五天后,这个肿包还是没有退掉。头已经不疼了,但是如果用手去摸那个包凸起处,脑袋就会疼得钻心,它像是个疼痛开关,我不再敢去触摸它了。
洗了半个月的楼,头上那个肿包还未消失,这让我纳闷不已。不过只要不去触摸它,它就一点都不疼。
既然这样,我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不去动它,不去想它,遗忘它。
我总算存下了千把块钱。小方对我说,他不想和他几个老乡挤在一起了,他打算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如果我可以和他合租下一个小套,那再好不过了。
组里几个老手明里暗里会欺负新来的菜鸟,年龄相仿的我俩自然就走近了。
小方人如其名,方头方腮的,个子不高,生得宽肩厚背。虽说是个农村少年,但有一双沉着的眼睛,看去比他大一岁的我要老成些。他的意见其实是非常合理的。
我谢绝了他,习惯一个人住在野鸟楼里了。
显而易见,出租车司机,高空吊车操作员,岗亭看守员之类的,他们的工作空间都很狭小,但都比我的大太多了。我整天坐在半空一块15乘40厘米的木板上操劳,可能是世界上最小的办公岗位了。
不过时间稍长,在这岗位上我也越做越熟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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