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自己眼睛不能看东西,可我现在通过蛋弟的眼睛看东西,不需要用望远镜了。借着我住院时了解的一些眼睛认识,现在我明白鸟眼是一种“双重调节”眼,除了可以改变晶状体的曲度以外,还可以调节角膜的曲度,所以鸟类看物体时调节极快,能力远远超过人眼。它可以在瞬间由“近视眼”调整为“远视眼”。也就是说,在一定的范围内,我看远处的东西也很清晰,就像用了望远镜一样。
所以我常常借用蛋弟的眼睛,去看对面住着女孩的楼。虽然差不多的距离和望远镜看到的一样清晰。只是我感兴趣的东西它未必感兴趣,所以老是对不上焦,只是模模糊糊地扫到几眼。
出于好奇,我把望远镜放在蛋弟眼前,它的头小,两只眼都在一个镜头前,看出去一片散光,而且蛋弟摇晃着小脑袋,非常不愿意看这个镜头,我就知道它看这个头晕。
公寓楼那家伙一直在窥探她吧,那可真是讨厌啊。
不过,我不也在锲而不舍地窥探她?自己也够讨厌的…
好久没看到那女孩了,此时,竟然有些想念她。实际上,我从来没有看清楚她的面容过,希望鸟儿快快长大,飞到她的阳台,好好地端详她。
不过,现在我具备的视线和以前不同,即使最常见的景物也能看出别样的风貌。此刻,看着这些密密麻麻打开或未打开的窗户、晾晒着衣物或熏腊制品的阳台,这些以往司空见惯的景象,我百看不厌。
之前,望远镜看去,有很多玻璃窗的反光使我看不清窗里面的情景。而鸟眼角膜有过滤太阳反光的功能,我竟能透过那些玻璃窗反光,看清人家饭桌上摆的是什么菜肴,酒柜里摆着的葡萄酒牌子,卧室枕头边上的闹钟时间,小孩偷翻大人挂着的衣服里钱夹露的破绽,家暴后妻子腮帮上丈夫打的那几个红指印,人类巢穴里的繁衍生息,尽收眼底。
所以即使看不到那女孩,我还是久久地立在阳台,浸淫在这不知身在何处的迷离中,任由蛋弟好奇的视线在城的上空随意倘祥。
日期:2011-10-16 12:27:57
17
随着它一天天长大,我俩呆在阳台上的时间要比在房间里多了。
这天下午五点左右,正看着漫天的飞鸟,忽然,鸦噪声四起,又看见了那茶隼在天上追逐鸟群。我怕出现太残忍血腥的杀戮,不利于幼儿的心智,本想退到房间里去,但随即一想,它对这个世界的复杂需要多些认识,哪些是危险的,哪些是无害的,对它应该有利。
这样我就呆在原地了。
在我的掌心里,蛋弟探出半个脑袋,有些紧张,缩头缩脑的,随时准备藏到我的掌心。看着头顶天空上的追逐,它是即害怕又好奇。
在它哆嗦的视线里,有点抖,有点跟不上移动的目标。我觉得像是在看手提摄像机拍的纪录片,又一次看到了茶隼的猎杀。
这次隼追得是群野鸽子。或许现在的视线比望远镜更加清晰,我甚至能清楚得看到,在被隼追紧时,惊慌失措的鸽子会吓得跌下蛋来,在地上、楼壁上砸个稀烂。
借助蛋弟的好视力,可以看到逃亡的群鸟中,强壮的,个头大的或者反应敏捷的飞在最前面,或是飞在中间这些安全的位置。而飞在后面的,边缘上的,都是些个头小的,羽毛不齐的老弱病残。而隼实际上是专门捕杀这些边缘位置的鸟。就像非洲狮专门捕杀老弱病残的斑马,就像北美灰狼专门猎杀瘸腿的麋鹿一样。
这是天道吗?
像我这样没有固定工作,没有固定住所,形影孤单没什么朋友的没钱家伙,是典型的社会边缘人物,和处于边缘位置的弱鸟一样。
那么,谁是我的隼?
是伤病吗?或是一种莫名的心病?
或许,在某天的暗夜,一双黑手豁然搭上我的肩。翌日,我的尸体横在幽深窄巷里,体内的脏器都被割走,亡于走私人体脏器的黑帮毒手?
我不禁潸然。而这一次追击,茶隼似乎比较顺利,几番追逐后,它在空中抓住了一只灰绿色的鸽子。听到了那鸽子濒死前凄凉的哀啼声,我能感觉到掌心的鸟宝宝微微发颤,瑟瑟抖。
我是不是太残忍了?它母亲也是死于隼之爪。在它还是蛋的时候,和这个凶神曾近距离遭遇过。此时让它看到这幕,是否会使它回忆起胚胎期的噩梦?我有些后悔。不过这样也好,让蛋弟亲眼看到隼的危险,长大后在空中遇到了茶隼,就不会傻呵呵地上前去交朋友。
那隼拖着鸽子,正飞过野鸟楼前的起重机长臂。突然,一只黑影快速得从上空袭下,撞在了那茶隼上,茶隼一个措手不及,爪上的鸽子掉了下来,落在起重机的长臂钢架上。这只可怜的灰鸽子还活着,但飞不起来了,瘫在钢架上无力地拍扇几下翅膀。
那只毛色深些的悍鸟,也是只隼,无疑是觊觎茶隼丰盛猎场的邻居。它想夺下茶隼的猎获。转眼间,两只隼就厮打起来。又啄又抓,像是两只蹦上高空的斗鸡。相互追逐着,有时两只隼四爪扣在一起,从高空旋转着堕落下来,就快砸在地面之前,才相互放开。它们在较劲,谁不先松脱开爪子,谁就树立了战胜的信心。
缠斗中,隼飞行动作之高超之大胆,叹为观止。不得不承认隼才是天空的王者。
掌中的蛋弟看得目不转睛。借着它的视线余光看到,此时,躲在野鸟楼的众鸟从楼壁缝隙、管道口子,窗户内等藏身之处,探出个战战兢兢的鸟脑袋,都在观望这场空战。
或许捍卫的是自己的领地,茶隼的反击更有力更凶悍,那只黑隼脖子被啄下好多羽毛,很快它抵挡不住,拍扇着翅膀调头逃了。
起重机长臂上,重伤的灰鸽子挣扎着,忽然从高高的架上掉了下来。打败了觊觎自己猎场的黑隼后,茶隼旋转着双翼捷迅飞堕下,在半空中接着那灰鸽子,动作之洒脱利落精准,不得不让我叹服。
在蛋弟的视线里,茶隼抓着猎获调头飞远,飞过对面电信大楼,飞过更多的一些娱乐中心、高层公寓,再飞过高高的电视塔。以往鸟在个这地方我就看不清楚了,但拜托蛋弟的好视力和好奇专注,我遥遥望见,这隼飞过去后落在了一座高耸的商务大厦的楼顶,就停在那色调暗沉的摩天楼垂直之角,临着壑立千丈的绝壁,带着些肃穆萧杀的哥特邪酷感,一动不动,威风凛凛地审视着自己的领地。
那架势,俨然是个傲然天下的哥特魔王。
稍后,它拍扇飞下,落在下面陡立的楼壁一处凸出遮阳板上,隐藏进那团深灰色的东西里。
无疑,那就是这隼的巢穴了。
它巢的位置选得真是隐秘,那样的绝壁上,四周也没有什么窗户,就是被人发现了,一般也是没有办法接近吧。这还真有点党卫军老巢鹰堡的氛围。
它是如此狡诈,巢穴离它的狩猎场有一大段距离,如果它住在野鸟楼的话,那么所有的鸟儿都不敢住逃散了。住在那里,野鸟楼的鸟群就是它随到随取的粮仓。
从来没想到过,一只隼会给我带来这么大的阴影。它威胁的不只是一只小鸟,而是我的眼睛,没有眼,等于杀了我。
这家伙实在危险,此时,一种迫切油然而生,在我的幼鸟学飞之前,我是不是应该端了它老巢?假如我套上洗楼的绳索,吊下那楼,应该可以做到的。
我是不是该买把气枪?
思忖了会儿,我自己打消了毁掉那隼巢的念头。光毁巢穴是没用的,它可以再找一个,干掉它也没有用,它隔壁的竞争对手马上会接管它的领地,重新威胁我的鸟儿。
我要做的,只能是更加谨慎了。
日期:2011-10-17 12:51:20
18
午后,我和蛋弟刚吃过,我懒洋洋地躺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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