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索隐》
第4节

作者: 于东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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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完全有理由认为,吴用是故意为之。吴用犯这个错误,为的是让晁盖出兵营救宋江。有人问了:“晁盖不是已经答应出兵了吗?何必再多此一举?”我认为,晁盖的那个答应是假的,是做个样子给人看的,他既然可以答应,也同样可以反悔。或者,路上出了一个小小的什么问题,误了十天半月的时间,这不都是有可能的吗?吴用的犯错就是为了给众人一个危机感,事情已经到了非去不可的程度了,如果不去、不快去,或者无法救出宋江,晁盖就会信誉扫地,在江湖上就没有了立足之地。自己拉屎让别人给擦屁屁,吴用高明啊!据说当年毛主席给大家出了一道题:怎样让猫吃辣椒?大家说了几个答案,主席都说不好。最后主席自己说了一个答案:把辣椒涂在猫屁股上,猫就会自己舔吃,吃完了还会得意地喵喵叫。我觉得,吴用的盖错印章简直是和主席的辣猫有异曲同工之妙。

  以救出宋江以后,一直到自己死亡,吴用始终没有透露这一计策的真实情况,就连宋江都一直被瞒着。以致于梁山排名的时候宋江依然认为是金大坚做错了事差点害了他,把金大坚的名次往后挪了又挪。
  再接着说宋江与晁盖关系的第三阶段。第三阶段是晁盖见到戴宗到白龙庙,这时晁盖与宋江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两人的明争暗斗即将开始。从大闹法场一直跑到白龙庙,晁盖依然是梁山的头领,宋江此时对晁盖应该是感恩不尽。晁盖也确确实实拿出了当带头大哥的样子。众人此时也都沉浸在共同对外杀敌的热烈气氛中。当九江的追兵赶来时,晁盖发出了他这一生最强大的一声吼:“一不做,二不休,众好汉相助着晁某,直杀尽江州军马,方才回梁山泊去。”

  诸位看官,让我们记住这一个光荣而伟大的时刻吧。在这里,晁盖在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间发出了最合适的声音,产生了最辉煌的效果。晁盖的人生事业在白龙庙里因为这一声吼达到了光辉的顶点。这此之后,晁盖虽然活着,但他已经死了。梁山第一把椅子虽然还由他坐,但权力却与他渐行渐远。
  第四阶段是宋江在穆家兄弟家提出要杀黄文炳直到晁盖死去,是全书的一个重头戏,宋江与晁盖两人的关系已经成为你死我活的争夺一把手位置的权力斗争关系。
  好汉们都去杀官兵了,宋江在白龙庙里想些什么?这样的问题是永远没有答案的,宋江的心思只有宋江自己知道,我们只能从他以及他们的行为中推测出一点端倪。世界上没有救世主,也没有神仙皇帝,要想做梁山老大只有靠自己。也许,这就是宋江在白龙庙里思前想后想出来的答案,所以,他立即行动起来了。这就是“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宋江反晁盖可以说有三个特点,这就是:突出了一个“快”字,运用了一个“全”字,抓住了一个“准”字。
  一到穆家庄,宋江就开始了夺权行动:“……怎地启请众位好汉,再做个天大人情,去打了无为军,杀得黄文炳那厮,……那时回(梁山)去如何?”晁盖立即表示反对:“……偷营劫寨,只可使一遍,如何再行得?……”应该说,晁盖的反对算不上权力斗争,因为晃盖说的是事实,要实现宋江的要求确实会有很大的风险。晁盖反对宋江的提议,可以看做是为梁山众人的总体利益着想。但是宋江并不示弱,接着说:“若是回山寨去了,再不能勾得来。……”

  这一段一般人只做闲笔一看而过,其实,仔细读来,其中隐藏的惊心动魄丝毫不下于战场厮杀。这就是宋江和晁盖之间的一段赤裸裸的争权之战。众人劫了法场为的什么?为的是救人。救出人来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傻瓜都知道,应该立即远走高飞。但是如果只是这样一回了之,宋江就等于欠了晁盖和梁山众人的人情,一辈子也别想在梁山抬头,至少要付出很大的努力才能再抬起头来,所以宋江要求众人按照他的意思进行下一步行动。嘴上说的是启请,其实就是命令,众人一但听了他的话,就会逐渐产生听话的思维习惯,以后自己再发号施令就顺利得多。

  “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宋江大概就是好士兵之一。宋江在梁山做老大有一个天然的优势——他本来就是晁盖的上级。他的这段光荣历史为他在梁山树立形象带来了极大的方便。不论是人还是其他动物,都有一种习惯性的思维方式——一个事物一开始是什么样的,它就一直是什么样的。比如东南亚国家训大象,据说是在象很小的时候用一根木桩把象拴住,这头象以后再也不会试图拔出这根木桩,因为它认为拔不动。晁盖也有这样的思维习惯,给宋江当下级当惯了,再让他给宋江当老大他就觉得不习惯,不会训斥、反驳宋江,以至于被宋江一步步架空起来。

  人对保住自己的位置都有天生的敏感和对策,晁盖显然立即有了感觉,立即用非常正当的理由予以驳回。虽然上文已经说过晁盖的话算不上权力斗争,但实际上也算得上是一个权力斗争,就看我们如何理解了。非要把这事理解成不是权力斗争,正确;非要把这事理解成就是权力斗争,也正确。
  如果晁盖反驳后宋江没了话说,那就是输了这一个回合。但宋江在白龙庙里已是深思熟虑、志在必得,哪肯善罢?所以又提出了理由,这就等于把晁盖打了回去。
  在这样一个继往开来的关键时刻,花荣深入领会了领导的精神实质,帮着宋江说了话,首先坚决拥护宋江的决定,“哥哥见得是”,把“去不去”的问题转化为“如何去”。薛永前些日子刚刚受过宋江的恩惠,大概正想着如何报答吧,所以在关键时候也出头露面帮了一把,提出去打探军情。这样的一个专家论证会,简直就是和论证车票该不该涨价一样众口一词,名义上发言的都是专家,实际上都是请来帮场的托。这样一来,宋江胜利成为定局。

  从这也可以看出,晁盖的领导才能和宋江的领导才能相比,确实是稍逊一筹。此时的宋江,心里那个美大概就不能提了吧?自己的地位得到了第一次成功确立,自己的话也就相应地有了领导力度:“若得贤弟去走一遭,最好。”这句话就纯粹是一种领导表扬的口气。从这以后,宋江就开始一心一意地和晁盖斗了。
  宋江和晁盖的决斗很快就有了成果,众人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就成了宋江的手下。在捉黄文炳时,众人至少有两处齐声对宋江表忠心。
  众人齐声应道:“当以死向前。正要驱除这等赃滥奸恶之人,与哥哥报仇雪恨。当效死力!”宋江又道:“……今去那里,我有一计。只望众人扶助,扶助。”众头领齐声道:“专听哥哥指教。”
  相比之下,晁盖只有在白龙庙里得到过众人的一次回应,过后就再也没有如此盛况。不服不行。
  杀了黄文炳,宋江又提议江州人马一起上梁山,经过宋江和李逵的软硬兼施,众人只好都去。其实也未必都很想去,人多了一从众,也就去了。凡是去了的,就都是宋江的人。宋江的本钱也就多了。

  在回梁山的路上,宋江就把晁盖架空得差不多了。宋江有意无意地把人分成好几批:头一起,便是晁盖、宋江、花荣、戴宗、李逵;第二起,便是刘唐、杜迁、石勇、薛永、侯健;第三起,便是李俊、李立、吕方、郭盛、童威、童猛;第四起,便是黄信、张顺、张横、阮家三弟兄;第五起,便是燕顺、王矮虎、穆弘、穆春、郑天寿、白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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