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应与祝扈两家的根本区别就是:李应是一个做生意的江湖人,有黑道身份和黑道关系,而其他两家都是一般的财主,都是白道人物。在李应这里,当黑道利益与白道利益发生冲突时,李应很难做到完全的平衡,他要么偏向黑道,要么偏向白道,不可能不偏不向。而李应不论是偏向黑道还是偏向白道,都会给其他两家带来损失。如果李应偏向黑道,那另两家受到的损失就大;如果李应偏向白道,另两家受到的损失就小一些。一点损失也不受是不可能的,其他两家总是或多或少地受到一点损失,这才是三家联盟破裂的根本原因。
李应与两家结盟对抗梁山,实际上是李应为了漂白自己而采取的一项措施,就是向人们尤其是江湖人士宣告:我李应与黑社会无关了啊,我现在就是个生意人。李应也确确实实付出了行动,努力地和其他两家保持着一致。正如他自己所说的“你家但有事情要取人时,早来早放,要取物件,无有不奉。”在一些平平常常的事情上,李应确实做到了和其他两家保持高度一致。李应也非常重视和官府的关系,在看到梁山人马冒充的官府人员时,李应一直都是老老实实依命而行,一点反抗的意思也没有,可见他还是很愿意融入白道社会的。
但是,与黑道划清界线只不过是李应一厢情愿的想法,这条线,不是那么容易划清的。或者说,根本就划不出来。人的名树的影,一日为盗终身为盗。在咱们中国人的心目中,从一而终是一种美德,无论是女人改嫁还是强盗金盆洗手,事实上都是令人不齿的。也许强盗的金盆洗手还到不了让人(强盗朋友)不齿的强度,但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金庸先生的《笑傲江湖》里有金盆洗手的情节,可以说要多隆重就有多隆重,而那位仅仅是习武的,《水浒》里的这些黑道人物可都是杀过人的,要想洗手划线,哪有那么容易?
那多少个刀光血影的日日夜夜,那多少个出生入死的江湖兄弟,那多少次酩酊大醉的把酒言欢,难道就这么说一声忘就忘了吗?不,谁也忘不掉啊,那是我们生命中的一段永远值得回忆的历史啊!“当我永别了战友的时候,好象那雪崩飞滚万丈,啊,亲爱的战友,我再不能见到你雄伟的身影,和蔼的脸庞,啊,亲爱的战友,你也再不能听我弹琴,听我歌唱。”
李应同样忘不掉自己的过去,他在生意场上仍然不自觉地做了一些江湖事。
杜兴是怎么到李应家来的?“小弟自从离了蓟州,多得恩人的恩惠,来到这里。感承此间一个大官人见爱,收录小弟在家中做个主管。每日拨万论千,尽托付杜兴身上。以此不想回乡去。”而杜兴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祖贯是中山府人氏。因为他面颜生得粗莽,以此人都叫他做鬼脸儿。上年间做买卖来到蓟州。因一口气上打死了同伙的客人,吃官司监在蓟州府里。”您看看,杜兴就是个流浪的犯人,而且一看就知道不是善类,李应就留他做了总管,这难道不是人以群分?
更何况,李应忘得了别人,别人可忘不了他。杨雄一听李应的名字就想起来:“你那李大官人,莫不是江湖上唤扑天雕的李应?”石秀同样也知道李应:“江湖上只听得说独龙冈有个扑天雕李应,是好汉。却原来在这里。多闻他真个了得,是好男子!我们去走一遭。”宋江也早就知道李应,而且早就想过让李应入伙“小可不才,亲领一支军马,启请几位贤弟们下山,去打祝家庄。若不洗荡得那个村坊,誓不还山。一是与山寨报仇,不折了锐气。二乃免此小辈,被他耻辱。三则得许多粮食,以供山寨之用。四者就请李应上山入伙”。
祝家庄和扈家庄的人都有本领,为什么宋江没想过让他们入伙,偏偏要让李应入伙?无他,根本就是一路人。也许李应自己觉得自己是一个由江湖人转型来的生意人,但是,人往往并不认识自己,在宋江这些江湖人看来,李应就是一个生意能力超强的江湖人。这也正是宋江请李应当梁山的理由。宋江在李应身上是寄予厚望的,基本上就是把李应当做陶朱公了。梁山的人大多只会花天酒地,虽然不断地有收入不致于坐吃山空,但毕竟只是个黑社会。如果李应上了梁山,充分地运用经商理财的才能,说不定梁山能够成功地转型为商业集团。到那个时候,就算是不招安,也可以说自己是个大财主,算得上出人头地了,总比始终是强盗要好一些。可以说,请李应上梁山也是宋江具有长远眼光的一个表现。李应后来以会计身份排名在天罡星之列,令人大跌眼镜,其实就是因为宋江做了一下小小的发财梦,就像很多年轻人都爱做文学梦一般。
跑题了,接着再来说李应。虽然李应努力往白道上走,但是由于有黑道的行为习惯,事实上他在白道上走得还是很不够,差得远。梁山人马扮成官府人员行骗,李应竟然没有察觉,为什么?肯定是因为他平时根本就不和官府的人来往,官府的人他一个也不认识。一个做生意的,尤其是做大生意的,怎么能不和老爷们拉拉关系呢?太不应该了。这也不由得我们不产生一些怀疑:李应的大生意究竟是些什么样的生意?难道真的都是合法的生意吗?
另一方面,李应在一些平平常常的事上和其他两家保持了一致,但这是限于平常小事,一旦遇到真正的划分敌我的原则问题,李应与两家的价值取向立刻就有了不同。在李应眼里,时迁不过就是偷了一只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赔个钱道个歉不就是了?但在祝家庄等白道人眼里,偷东西事小,当事人的社会身份才是真正的关键之处。时迁等人和梁山有关,就是黑道人物,就是三家联盟反对的对象。原谅时迁,就等于是向梁山妥协,是可忍孰不可忍?祝家庄要把时迁押送到官府,实在是正常不过的举动,要不人家养那么多人当兵是干嘛的?
一只鸡引发的血案,其根本原因不在鸡,而在乎对待黑道的态度。
事实上,祝家庄早就对李应不满意了,他们之间也许不过是在维持着一个面纱下的友好。李应写信给祝家庄索要时迁共是两次,第一次祝家庄的人是这样的:“小人亲见朝奉,下了书,倒有放还之心。后来走出祝氏三杰,反焦燥起来。书也不回,人也不放,定要解上州去。”第二次是:“……祝彪喝道:‘你又来做什么?’小人躬身禀道:‘东人有书在此拜上。’祝彪那厮变了脸,骂道:‘你那主人恁地不晓人事!早晌使个泼男女来这里下书,要讨那个梁山泊贼人时迁。如今我正要解上州里去,又来怎地!’小人说道:‘这个时迁不是梁山泊人数。他自是蓟州来的客人。今投敝庄东人。不想误烧了官人店屋。明日东人自当依旧盖还。万望高抬贵手,宽恕,宽恕!’祝家三个都叫道:‘不还,不还!’小人又道:‘官人请看,东人书札在此。’祝彪那厮接过书去,也不拆开来看,就手扯的粉碎,喝叫把小人直叉出庄门。祝彪、祝虎发话道:‘休要惹老爷们性发,把你那李应捉来,也做梁山泊强寇解了去。’小人若对东人不尽言说,实被那三个畜生无礼,把东人百般秽骂。便喝叫庄客来拿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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