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仪式结束,像换了一个世界一样。登上西去的列车时,夜幕已经低垂。两个多小时后,车到镇江,还没有哪个新战士说过一句话!在镇江转乘由上海开往武汉的江轮,上船后,新战士们也是一人一铺,倒头便睡,悄无声息。船过南京,天色大亮。过了整整一夜,新战士们才如梦初醒,你看看我,我望望你,像刚刚冲出樊笼的小鸟,变得唧唧喳喳起来。
“你睡得怎么样?”
“连眼皮也没合一下。”
“那一晚上怎么不说话?”
“我正要问你呢,你倒问起我来了。”
彼此彼此。因为新战士们都处在同样的氛围,怀着同样的心情。
穿上了军装,话题很自然地转到“战士”上来了。当时,有一部影响很大的军事题材的电影,影片中“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兵”这句台词,渐渐成了新战士们议论的中心。
电影台词,毕竟不是“至理名言”。因此,围绕这句台词本身是对是错的争论,注定是不会有结果的。再说,新战士们穿戴虽然一致,却来自不同的行业、不同的单位,彼此之间并不十分熟悉。所以在这次冗长的争论中,我只扮演了一个旁听者的角色。听到乏味处,干脆回到自己的铺位上,半躺半睡地休息。
逆水行舟,江轮一直在吃力地向西爬行。
“好兵就一定想当将军吗?”望着船舷外远处移动着的景色,我也开始思索起来。
“我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自己会参军,自然也没有想过怎么把兵当好,更不会考虑如何一步一步去当将军了。”
“既然穿上了军装,自然个个都想当个好兵。”这一点,应该是没有争议的,因为力求上进,奋发向上是生命永远的主题。
“那么,没有想过要当将军,或者说不想当将军,而只想当个‘好兵’的那个兵,最终能不能成为一个好兵呢?”我说不清楚。
船舷外,远处的景色,还是那样不紧不慢的游弋着。游移的景色夹带着我的思绪,一起漂向远方。回忆像长了翅膀一样,掠过无忧无虑的童年,飞过安静的教室、喧嚣的操场,把整个学生时代巡视了一遍。
日期:2012-07-18 20:57:48
家乡解放的那一年,我还小,却已经到了入学的年龄。父母亲给我买了书包,我就跟着哥哥一起上学了。书包里除了崭新的课本之外,还装了鸡蛋,装了雪片糕。据说:吃鸡蛋可以“长记性”,而吃了雪片糕,求学路上就会“步步登高”。谁知糊里糊涂过了四年多,鸡蛋没有少吃,记性却没有长多少;雪片糕是我偏爱的甜食,有时候甚至吃了个饱,但学习成绩却未见步步提高。为什么?当时没有多想,现在明白了。那是因为父母叫我去读书我才去读书的,我自己还没有喜欢上读书,没有求知的渴望。后来,从某一天开始,我喜欢上读书了,不用靠多吃鸡蛋来长记性,也没有借雪片糕来步步登高,我的学习成绩一样上去了。
“读书是这样,当兵是不是同样的道理?”应该说,两者之间,没有本质上的差别吧。
父母亲自己虽然没有上过学,却给我指了一条路。这是一条求学的路、读书的路。沿着这条路,一步一步走下去,小学、中学、大学。等大学毕业了,就是国家干部编制,由国家分配工作。从此,手里捧上了“金饭碗”。我的哥哥就是沿着这条路走的,从头走到底,果然捧上了“金饭碗”。
沿着这条路,我也走了好长好长的一段。起始是朦朦胧胧走的,走得不怎么好。后来找到规律了,越走越平坦,越走越起劲。用我哥哥的话说是“比他走得还要好一些。”可是,我没有走完。
没有走完,并非是我不努力,也不是我半途而废,只能说是命运之神跟我“开了个玩笑。”读书这条路,我已经知道该怎么走了,可以说,已经走熟了。可是,走着走着,前面“亮起了转向灯”。方向一改变,我又走到一条完全陌生的路上来了。
看来,这回我也要“摸着石头过河”了。我必须从新开始、从头开始了。我要一步、一步,向前、向前。
时至今日,我仅仅是个新兵。
“当务之急,是要好好想想怎样把兵当好,我怎么可能去考虑当不当将军呢?”
想着,想着。不断的思绪又与不断游移着的景色缠绕在了一起。
“尽管我没有想过要当将军,或者说我不想当将军,可我实实在在想当一个好兵。有了主观的目标,再加上达到这个目标的坚持不懈的努力,我定要让‘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兵’这句电影台词在我身上变成废话。”
朦胧之中,我突然间想起了唐朝诗人杜甫的《望岳》: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最后两句,我重复默诵了好几遍,感觉像是被一种催人奋进的气势震撼着。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在空降兵部队当一名好兵。”我想,即使我付出了百倍的努力,也未必能攀上空降兵的绝顶。但我一定会努力,努力争取做得最好。
一九六二年七月十日,武汉关轮船码头,汽笛长鸣,江轮顺利靠岸了。
日期:2012-07-19 20:31:35
随着滾滾人流,我踏上了一块陌生的土地。这是一种标志,也是新的开始。标志着我完成了由学校到军营、由学生到军人的本质上的转变。在这片新的、陌生的土地上,我将以共和国空降兵的一员,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
穿戴整齐后,真所谓“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红旗挂两边”,英姿勃发,看上去像个“地地道道”的空降兵战士了。骨子里却乳臭未干、不谙世事,无论从哪个方面讲都只是刚刚开始,必须从头学起。
经过短暂的新兵集训之后,还要进行部队内部的人员再分配,新兵才算“各归其主”。
我被分配到“师直”。顾名思义,就是一个空降兵师的直属队。为了保密起见,对外全是用一串阿拉伯数字来称呼的。
接收我的最基层的单位,营房內空空荡荡,只有几个留守人员在值班。
原来,部队正在野外训练。就这样,我几乎没有在本单位的营房停留,歇息,直接去了部队的游泳训练基地:木兰山下,洗心河畔。
木兰山,群峰起伏,层峦叠嶂;森林茂密,青翠欲滴。
从木兰山群峰的峡谷间钻出来的洗心河,好像是一路上把奔腾咆哮的力气全使尽了,到了这里再也不想动弹了,变成了一泓清水。
举目四顾,游泳训练现场,划分为三个区域:河中央,六根红白相间的标杆一字排开,每根间距为五十米。有几队战士,只穿一条裤衩的组成一个队列、衣帽整齐的组成一个队列、全副武装的又是一个队列。他们有序地、不紧不慢地、沿着标杆一圈一圈地游,那是耐力训练区。靠近岸边的浅水区内,有的小组在按口令做屏气、换气动作;有的小组则是两个两个相互轮换着把对方托举在水面,练习划水、蹬腿以及换气的协调配合。洗心河的河滩上,沙砾层中,齐整整耸立着十多个用黏土垒起的三尺来高的土墩,墩顶铺着厚厚的稻草。十多个学员用自己的肚皮做支撑点,趴在土墩上,形成自己的头、手、脚都被悬空的效果,教员在不断地变换着口令,他们则依次做出划水、换气、伸臂、蹬腿的摸样。那是技能学习区。
我参加了新战士的游泳水平摸底测试后,被直接分在第三组,到河中央的深水区一起训练耐力。第三组是蛙泳动作基本准确,并能一次游满五百米的一类人员。这一类人员,只要系统训练,动作稍加雕琢,待一次游满五千米之后,就由徒手转为负重了。
江南水乡,河道纵横。可以说我是在“水边”出生、是在“水边”长大的。我学会游泳,少说也有十年了。
但儿时的游泳,是游泳与玩水兼而有之,是愿游即游,不愿游即停,随心所欲,既没有指标,也不定任务。
穿上军装以后,同样是游泳,含义却不一样了。
日期:2012-07-19 20:34:46
通常情况下,游泳是为了健身,追求的是游得标准,游得漂亮,游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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