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富回到家里,除了陆香带着满香睡觉,其他人都已经走了。从富吃过剩下的饭菜,休息了好一会儿。嘒彼小星三五在东,西边天泛起的白潮云落得青山的眉黛色,初三的月亮一线儿,朦朦胧胧的便要沉入西海落入睡梦里,从富才出发去学校。毛马路上人单影只,几百米外的小学说话声如浪潮涌动。小学校门口人满如蚂蚁聚集,挤不过去;门外地坪有一棵大樟树,分开两杈,从富便站在樟树下透透气,等**大会开始。
日期:2013-07-04 15:11:27
第二章 双鱼
9。
人群里有人说话,响亮如钟声,听着就知是保禄。还有一人在答话,声音宽厚宛如寂寞夜色里水流漫入空旷的平原,渗入草的根底,此时声音里也有一点抑制不住的得意:“……,里面热的厉害、拥挤的厉害。就像革命的红潮,来得猛烈一些倒是好的。”保禄呵呵说道:“从明,你说话有板有眼的,又是革命又是红潮,像讲广播一样。今天的文 革会让你上台讲话,说不定你也能讲三五百句不歇气。”那人得意地笑,又不忘谦虚地说:“我哪有那么多话能说呢,不过是多读了几年书多认识很多字罢,有时候也能写一篇几百字的文章。我上台发言会脚打哆嗦的。”从富想从明谦虚时,肯定会摇头,厚厚的耳垂随之颤抖。从明的耳朵如声音一般宽厚,俗话说耳朵大的人福气也大。弥勒佛就是一幅大耳朵,天热时还能扇风。
从明话刚落地,有人阴里阴气地说:“多认识几个字,那还不要翻天了?听说村里的大字报、标语都是你写的。要是没你,文 革大会多半还开不了呢。”从富去看那人,他冷冷的眼珠子反射出如刺光芒。他侧着脸,如镔铁一般冷,嘴唇犹在噏动,露出森森牙齿,正是江太平。从明不说话,保禄说了一句,江太平又说:“听说你还要去村委会工作呢?到时候也是官了,虽然只有芝麻大小。比起九品县太爷,村官又算是几品呢。”从明说:“村委会哪是想去就能去的啊。只是要开展文化革命运动了,我倒希望替毛主席做点事,做马前卒当红卫兵就行了。”从明说的不卑不亢,就有人说:“听说毛主席在北京天安门广场接见了红卫兵,我也想哪天自己胳膊上也能带一圈红袖巾,手里捏一根红缨枪,头上八角大檐帽,五角星沉甸甸的。”声音爽朗,从富听出他是智民。智民打趣说:“可是我屋里唯一一块红布,还是我妈结婚时用的一块红枕头巾呢。”那些人呵呵大笑。又有人说:“你不如把红布巾裹在头上,再戴上帽子。见了首长你脱帽敬礼,嘿红光闪闪耀四方了,那可真是红潮啊。说不定还能娶一个裹头巾的红娘子军老婆呢。”这是国阜,国阜向来是众人幽默的源泉,一句话又响起一片笑声。又有人走了过去,身影瘦长像是江炳华,果然他说:“红卫兵,听这名字大方气度响亮。要是让我也当上红卫兵,嘿嘿再去天安门广场,见见毛主席,看他挥挥手说一句,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我就是死了也满足了。”国华说的声色俱在,又把大伙逗笑了。从富隐约听见江炳华向从明问起了他,想凑上去一起聊几句;但瞅着又有人上坡来了,大背头背着手,正是江付余。江付余也听见了他们的说话声,却站得一丈远背向他们看着青天,大约想偷听他们说些什么。
日期:2013-07-04 17:01:05
第二章 双鱼
10。
从富打消了凑热闹的念头,或许江付余还没有看见他。江太平便说:“红卫兵哪是想当就可以当的,我听说进红卫兵团首先要队支书同意了。”江炳华奉承从明,说:“依我看,从明进红卫兵团做团长都可以。我们在院子里,可从明读的书多,比起我们可多到白水镇里去了。”其他人纷纷表示赞同,白玉村小学离院子不过几百米,而白水镇却在十里之外。江炳华与从明是同学,一起念过书;从明似乎笑了一声,说:“你也可以啊。”江炳华双肩抬起翻开手白,说:“我和你读书的年岁一样多,可是读的书却不一样多了。我写一篇文章,老师都说我就文章的题目写得最通顺。哎呀,从明你要是当上红卫兵团长了,会做些什么呢。”那些人也让从明说说想法。从明就说:“我还是听从毛主席的话,造走资派的反。当然还有官僚主义,懒惰主义,这些人也不能放过。现在我们的集体与公社啊,有太多太多的毛病了。”他感慨地说,文人忧患国家的命运。江太平听不下去,闷声走开。
江付余听到这些,依次看过这群人。他眼光在从明身上格外的停顿了一会,终于从他们身后走过,进了学校。不一会学校广播里说:“各生产队的支书与保长都清点一下人数,自己队里的人都到齐了没有。我们的文化革命大会要开始了。”校门口外的人纷纷走进学校小操场,从富隔着他们三两层人也进去了。
操场上搭起一主席台拉起两只电灯,竖起的木杆架着扩音器,主席台下聚集了村里几百人。主席台上坐了村委会的人,而各生产队的保长都在清查队里有谁没有到场的。十余分钟后,保长又上主席台说了清点的结果,于胡子不停地点头。等听完了数字报告,于胡子便站起身讲话了。
日期:2013-07-04 18:53:56
第二章 双鱼
11。
于胡子连讲了半小时也没有要停一停歇气的意思;作为一名国家干部,虽然村官很小,他也擅长于讲话、做这些报告。从富什么也没有听清楚,只觉得噪得很。几个汉子又拉出一个戴着高帽子的人,让其跪在台面上;那人低着头看不清是谁。于胡子话也讲完了,又有人上台指着那跪的人呵斥,或许是在诉说那人的罪状。那人说一句,台下的人跟着喊一句。从富只觉得肺腑里聚着气,像鼓足血气的牛蛙,随时都会爆炸。恰时有人拍他的肩膀说:“从富,总算找到你了啊。”是国阜,他把从富拉出人群。从富正嫌聒噪了,这正合他心意。
校外樟树阴处蹲着智民,他俩人出来了,智民站起身说:“我等你们好久了,人找到了?赶紧走脱身吧,让人看见了不好。”他边说边往坡下走。从富让国阜推着身不由己的往前走过几十米;一直到另一棵大树下,三人又停下来。
从富示意手中空空,说:“今天晚上真要去打鱼啊,我那鱼笱子破了还没有修,什么东西都没有准备。”智民却向国阜说:“嘿嘿,国阜刚才我们打什么赌来着,我赌的从富肯定什么都没有准备。”从富抱歉地说:“这两天忙,都忘记了。要不你们去吧,我还回去听他们的批斗会。”智民说:“都跑出来了,再回去不是亏了吗?而且他们揪住一个人唧唧歪歪地说上一大堆,有啥好看的?我们都要你看鱼道呢。”国阜也说:“你没看见台上的那人嘛,就是我们白玉村小学的老师。只因为他父亲在民国时是经商的,积攒了一些袁大头,而且与官员颇有些交情。而他呢,读书读到了家道破败,便把一大堆的书搬进了学校,当了老师,教的国文;还颇有一些威望。他这么无辜被害了,你还要去看,岂不是太没正义之心了吗。我们还是去打鱼吧,我和智民都说了鱼篓子一起用,打的鱼一起平分;一人再借你一个鱼笱子。”从富不再多说,随他俩人去打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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