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05-14 09:27:45
　　第十八章　都是命
　　艳子和冯梅只好分头跟姐妹们打听，谁认识靠得住的私人门诊大夫，把张如涵的娃娃打掉。
　　最后还是已经嫁人的丽丽，告诉她们兰山原山区有个苏大夫，四十多岁，找他看妇科病的人很多。
　　冯梅三个人打的跑到原山，找到苏大夫的门脸，接诊的屋子三四十平米大，后面还有个小套间，有人打吊针就在里面打。
　　苏大夫人很和蔼，脸上干干净净，身材中等，就是一双眉毛，又粗又黑，乍一看像蜡笔小新。他打开折成几折的检查报告，仔细看完，就说了一句话：“赶紧去大医院，我这太简陋，不能做这个手术。”
　　“大夫，求求你了，大医院做手术要直系亲属签字，我爸我妈要知道这事，一定把我赶出家门，不认我这个女儿了。大夫，求你了。”张如涵忽然跪在地上，眼泪就像绝了堤的洪水。
　　“那也不成，啥能比得上人命重要？”苏大夫反问一句，小新一样的眉毛往眉心一拧，有点吓人。他摆摆手，示意张如涵走开，不要挡着其他病人看病。
　　艳子和冯梅扶起张如涵，三个人走出门诊部，对面就是一家牛肉面馆子，她们每人要了一碗二细，边吃边商量怎么办。
　　社会经验一向丰富的艳子，也提不出啥好法子，三只空空的牛肉面大碗摆在桌上，三个一脸凝重的姑娘坐在旁边，谁也不说一句话，气氛像屋外的天气一样，冰冷凝重。
　　张如涵忽然站起来，径直走到对面的门诊部门口，缓缓跪下，她稍微隆起的小肚子，贴着大腿面。艳子和冯梅被她的举动吓呆了，很快她们明白，如果苏大夫不给张如涵做手术，张如涵就不起来了。
　　她俩像是受到了鼓舞，冲出牛肉面馆，冲进门诊部，一边一个站在苏大夫两边，几乎是在哀求：“苏大夫，求你了，你就这么见死不救？你看这女娃娃跪在你门口了，你要不给她打胎，她就不起来。”
　　苏大夫低着头，一边给病人写病历，一边说：“外头冻得人站一会都站不住，她跪一会冻得受不住就起来了，你们就别再破烦我。”
　　“大夫，那我们只好陪着她一起跪着求你。”冯梅看了看艳子，两人走到门外，紧挨着张如涵跪下。她们摸摸张如涵的手，才这么一会儿已经冻得冰凉，不由得心里恨透了苏大夫。
　　两小时过去，所有进出门诊部的人都看看她们三个，就跟看耍猴的一般，甚至有三两个围在旁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张如涵劝艳子和冯梅都去牛肉面馆暖着，她们这样陪着自己，她很不安心，艳子说：“你个学生娃子，没想到心劲挺硬棒，我没事，冯梅你手术后元气还没缓过来，你去牛肉面馆暖着，我就不信这个苏大夫这么冷心肠。”
　　“我真真不行了，去休息一下，艳子姐你陪一下大学生娃娃。”冯梅扶墙站起来，一瘸一拐进了牛肉面馆。

　　天色已到中午，张如涵觉得自己快没知觉了，她看不见周围任何东西，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世界是混沌状态，身体变得越来越轻，忽而一阵风吹过来，她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仿佛要随风飘走了。
　　“哎呀，妹妹，你醒醒，啊呀不好了，苏大夫，你快来看，她晕倒了。”艳子扶着倒在自己怀里的张如涵，想扶起她，自己却冻僵了一丝不得动弹。
　　冯梅在牛肉面馆里看到张如涵突然倒在艳子怀里，艳子拼命摇她身子，她慌忙跑出来，先把艳子扶起来，想着和艳子一起抱张如涵，谁知艳子跪麻了身子，刚站起来又跌倒。看艳子帮不上忙，冯梅一脸怒气，撞开门诊部的门，三步两步到苏大夫跟前，横眉怒目说：“人都晕倒了，你还不帮她吗？你这个大夫心肠真冷。”
　　苏大夫“哦”一声，“学生娃子，咋这么倔？”，跟着冯梅到门外，一起把张如涵扶进后面的小套间。苏大夫摸了摸脉，没冻出大毛病，给她盖上一床厚被子，先让她缓过知觉。
　　张如涵昏天暗地睡了一场，醒来时看到在苏大夫的套间里，她知道苏大夫已经默许给自己打胎，她抓住冯梅的手说：“来之前我给我男朋友打了电话，他现在在回兰山的火车上，他带了他爸爸的手机方便联络，这是手机号，麻烦你给他个电话，告诉他我在这里。”
　　“嗯，放心妹妹，我一会就给他打电话去。我和艳子姐要一直陪你做完手术，你这么娇嫩的大学生，我们咋都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这。”

　　张如涵张嘴还要说句客气话，可心里酸，嗓子里哽，只有眼睛里泪花打着转。
　　因为张如涵肚子里的娃已经成形，苏大夫说要先给她吃一副药，让娃娃变成死胎，再刮宫。苏大夫问张如涵，要不要做无痛的，无痛虽然人不遭罪，但对人的潜在伤害很大，张如涵眼睛都没眨巴，拒绝做无痛刮宫。
　　张如涵早已吃药，肚子里的娃死了，她和男朋友非常恩爱，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失去生命特征，要是孩子晚来几年，或许就有机会看看这个世界，她把这些都归于命。现在她躺在苏大夫的小套间里，这里临时改成一个简陋的手术室，不接待别的病人。苏大夫在里面满头大汗，张如涵男友、冯梅和艳子，一男两女在外面等着。
　　张如涵的男朋友，一个清秀的男生，坐在小板凳上，双手紧握，撑住额头默不作声。
　　“大学生就是有主意，都不要麻药刮宫，这南方娃骨头挺硬。”艳子不无感慨。

　　“嗯，就是，我们和大学生，不是一个世上的人。”冯梅应和。
　　正当两个人小声喧话的时候，苏大夫一脸汗水跑出来说：“不好了，大出血。”
　　如涵男友忽一下站起来，揪住大夫领子，恶狠狠说：“你说什么？”
　　艳子她们也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一边急急掰开如涵男友的手，一边跟大夫道歉：“大夫这娃子是个愣头青，你别理他，有什么办法吗？我们能帮忙吗？”
　　苏大夫蜡笔小新一样的眉毛，因为眉头紧锁，几乎连成一条线。他抬手擦了擦汗，“办法有，这是一条命，我哪能不小心，就是大出血要跟你们说到。”
　　如涵男友跟着苏大夫进了小套间，看见女友身下的裤子，差不多被血染透，恐惧轰一下充斥着他的心脏，他真想嚎啕大哭，可他强忍悲咽，握住如涵的手，轻声说：“别怕，有我在，一会儿就好了。”如涵看一眼男友，昏迷过去。
　　艳子和冯梅同时惊呆，看苏大夫不停忙碌，也不跟她们说话，她们只好相信苏大夫。时间仿佛一头疲惫至极的老牛，向前一步也难上加难。艳子拉冯梅出来，坐到外间，冯梅念叨：“这是劫难，能躲过去就是命大人。”
　　艳子接口：“肯定能躲过去，这娃娃是大学生，哪个大学生不是命大人呢？”
　　外面的天气还是灰白一片，苏大夫大汗淋漓忙了半小时，张如涵终于止血，人也醒过来，男友安慰他好好休息，走到门诊部外面，顺墙根蹲下，揪着头发嚎哭，兰山冬天凌冽的风，吹走一点两点他脸上的泪滴。
　　冯梅和艳子推了一下他胳膊，问：“人都没事了，你不去谢谢苏大夫，在这哭什么？她出血就把你吓成这样啦？”
　　如涵男友没抬头，抹一把泪水：“我们家四代单传，如涵她怀的是个男孩，苏大夫让我看了，是个男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