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雨辰急忙起身,李悦不知道是该坐还是该站。这几个人有的穿竹布褂子、有的穿棋子布无袖坎肩,腰间扎着衣裳,全都黑瘦,胳膊疙里疙瘩,脸上薄薄一层水锈,一齐都道:“喔呦,这是不是就是李小姐?给找到了!是兄妹,是兄妹,长得像!特别是眉毛、眼睛!一模一样!一模一样!”李悦只管低着头。
为首一个赤红脸道:“李相公,我们见你这时还没回船,特来找你。走,走,走,吃饭去!”
李雨辰道:“范大哥,这里汤面很不错,我们都吃过来了。”
范大哥高声道:“这里是过路人坐下随便填填肚子,怎能吃晚饭,你跟我们来。这里我们熟!饭钱给了没有?还没有?小三,把钱给了!”李雨辰还要说,早被范大哥等推推拥拥走了出去。李悦只得跟在后面。
范大哥对方才那个叫“小三”的人道:“去把他们几个也找来,大家老地方吃饭去。”李雨辰见这些人也都没吃,便不再阻拦。那“小三”答应一声早去了。
范大哥带队,来到一家两层高的酒楼。这家酒楼唤作“岳阳酒楼”。几人进去上了楼,捡了一间靠街面的齐楚阁儿坐了。一小二肩头搭着白布毛巾随即跟进。
范大哥大声道:“不要别的,新鲜的湖鱼一定要,另外,昨日我们吃的那些酒菜,今日一个不许在席面见到!”
小二笑道:“易得,易得。”说着快步去了。
日期:2013-07-12 11:21:34
范大哥道:“李相公,昨日我们坐那边,看洞庭湖湖上的景致,今日坐这边,那里就是岳州州府老爷办公的地方。”李雨辰和李悦都往外看,但见岳州知州衙门里衙役人进人出。
李雨辰道:“这州府衙门很不小啊。”
座上一人冷笑道:“衙门都不小的!要不历来百姓怕官府!”
范大哥问李悦:“李家小姐,江上禁船,你是怎么到岳州的?”
李悦道:“我走着来的。”
“走着来的!”范大哥大声道:“这里到处发水,姑娘,那你是神仙哪!”
李悦问道:“范大哥,既然禁船,那你是怎么来的?”
“那没办法啊,”范大哥道:“我们杜统领有话交待下来,一定要把你找到。”说完哈哈笑道:“这是玩笑话,官府的话禁得了别的船禁不了我们。”
说话间,从街道尽头穿街疾驰而来二三十马匹,到了州府衙门口,马上军卒手提朴刀跳将下来,就往衙门里撞进去。
守门的衙役手拿杀威棒喝问拦阻,众军健不由分说,劈头一阵乱砍,展眼就砍伤了两个。众衙役见势头不好,拖棒回头就跑,一边喊人。路上的百姓都吓楞了,远远地躲着呆望。
又有衙役从里面跑出来支援,哪里拦得住这些手提军械的军健,被这些军健一路闯到公堂上,将座椅踢倒,把知州大人办公的桌案也一并推倒,又在上面一阵乱砍。不到顿饭功夫,这伙军健将州县衙门砸了个稀烂,之后骑马扬长而去。
衙门里的众衙役头破脑肿、躺倒在地。有几个衙役包着头,脸上有血迹,将知州大人抬出来。原来知州大老爷就在衙门里办公事,听的前面大乱,有一个衙役急跑进来说一伙儿军汉持刀打进来。那知州大人大怒,整理衣冠还要出去喝问,被亲随衙役拉住,夹持着要从后门逃走。那知道跑到后门,有数个军汉持刀抢进来。众亲随急忙将知州七手八脚推上高墙。那知州是个文官,好不容易爬上墙头,方才伏在墙上,听得后面杀声来了,心里一慌,从墙上跌到草稞里,跌破了腿,动不了了。
日期:2013-07-12 14:40:43
李雨辰等坐在楼上,从上而下,直看得清清楚楚。范大哥那些人都道:“咦,这倒希奇呀,‘大水冲了龙王庙’,作兵的打起做公的来了!”说毕呵呵大笑。
旁边有个独自品茶的年老茶客接话道:“列位有所不知,这是来报仇的。”
众人都回过身来,问那年老茶客因何事报仇。
老茶客说:“昨日下午,不知为个什么,几个做公的和一个军汉口角起来。当街打了那军汉,还把那军汉脱的只剩一条裤头。这必是那军汉的官长召集部下前来厮打。”
范大哥等都笑道:“衙役也遇到比他们更狠的!好!好!好!”
“那军汉们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鼻孔朝天,连朝廷都得担待他们三分。这不,连知州大人也跟着吃了眼亏。”年老茶客道:“这里是岳飞的辖区,岳宣抚治军很严,从不骚扰百姓,不知他哪个手下也这般没王法,光天化日敢把州府衙门给砸了!”
范大哥等一起道:“老丈,这不会是‘岳家军’的人。我们常常在鄂州、岳州之间往来,从没见岳家军打人的——不知道哪里过路的人马!”
一句话提醒了年老茶客:“是了,最近听说,王彦的‘八字军’要从川中调往江东,现在就在江边驻扎。也许方才就是王彦的手下。”
“是不是王彦的人我们不知道,反正不会是‘岳家军’的人。”范大哥笑道:“这顿饭吃得高兴啊,不管是谁的人,打了衙门的人,我们就看热闹!”从怀里摸出一个银子包,往桌上放了一锭二两左右的银子,起身带着众人下楼。
暮色中,众人顺着湖边走到岳阳楼附近那艘两层的大船前停下来。范大哥对着船上大声喊人。李悦仰头去看那大船,忍不住道:“喔呦,真是好大一艘大船!”
众人一齐笑道:“这哪里算得上是大船!”
范大哥笑道:“船是不小,李家小姐以后去江南看看,那里有大船。”
这时候船上放下跳板,那些人和李氏兄妹上船。众人散去,只有范大哥带着李氏兄妹上了楼,指着一间屋子道:“李家小姐,你就住你哥哥旁边这间房间。这是船上最好的屋子。好了,你们哥妹二人好好叙谈叙谈。李相公,有事找我来。”说着就走了。
李雨辰带李悦进到自己屋子里,点亮了桌子上的灯。李悦把包袱放下,坐在桌旁,急不可待就问:“你去了襄阳,那边军情现下如何。”
李雨辰倒了一碗茶水,放在李悦面前,喜动颜色道:“京西西路有了很大起色!襄阳、郢、邓、随六州郡都已经被收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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