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07-12 15:09:19
　　第二章 双鱼
　　22。
　　从富大骂：“他妈的，我弟弟到底在哪落水了，是不是这边啊。”有人说，就是这石头从下。她们从大路走过来，水炎还在玩水；走到塘边时，他已经落水了，离开水边四五米挣扎了。接着有人说，往塘中央找找，那边有几块石头，水炎是不是被水卷到塘中央了。从富返身往塘中央游去，不断用脚去钩水底；塘中间生了几块石头，他用脚碰到了石头的突兀。在两块出水的石头中间，从富便碰到了软的东西，正是一个人。从富拉他，却拉不动；又吸一口潜到水底，摸索他的身子。原来他的脚卡在了石跟的软泥里。从富把他放在背上，出了水面大声喊：“我找到了。”果然是水炎，岸上的人都叫唤他名字，姜娘说起谢天谢地的话语。

　　从富背着水炎往岸边游，像老牛负重涉水踩着波浪走。水炎一直很瘦小，在水里从富却感觉背着千斤重的东西。从富只得低一低头，水从他鼻子与口灌进去了。他想伸出鼻子呼吸，而背上的水炎又变重了许多，压得他眼睛都浸入水中。从富突然生出了许些胆怯，莫非真遇到水鬼拖脚了？水鬼没有拖他脚，而是水炎仿佛被谁拖着要从他背上滑下去，从富只有更努力地扑向水里。水塘乱石从里仿佛住着恶鬼，决心要留下水炎；从富便是与恶鬼争斗，奋力往岸边游。当胸膛里的气息凝聚一团便要炸开时，从富感觉背上一轻，他一抬头又呼吸到清新的空气。原来他已经到岸边了，有人把水炎抬到了塘岸，从富无力地趴在石头上。

　　等从富恢复力气能走上岸时，别人问他话，他茫然摇头。水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有人给他挤压肚腹，姜娘在一边哭泣，慌手慌脚的什么也没做。有人拿了一口锅覆在地面，把水炎俯卧在锅顶。有人拉了从富一下，让他上去；他甩甩头回过神，跪在锅边。水炎闭着眼睛，水珠还从他睫毛滑落；从富摸过他脸，雪白的脸冰冷，惟有鼻孔处存在一丝热息。从富便双手按住他腰背，压了两下，漠然没有任何反应。旁边的人都说力气太下了，怕压不出肚子里的水。从富心一横，左手掌压在右手掌上使力；铁锅顶住水炎的肚腹。到第五下时，水炎终于吐出一些水，众人兴奋的说继续。又压了十几下，直到水炎不再吐水了，从富把他平放在地面；掐一下手腕，手脉微弱地跳动。

　　水炎还没有醒。从富问姜娘：“水都吐出来了，水炎怎么还没醒呢？”姜娘已经停止了哭泣，声音不沙不哑，说：“是么，我看看。”她把了水炎的手脉，宛如一根橡皮筋轻轻而有节奏地拉动了手腕。姜娘抬头问那些人：“有脉搏跳动人却醒不来，不知道是生还是死，怎么办啊？”有人说：“搓他的手心脚心和胸口，手脚变暖了、胸口变红了，人就醒来了。”姜娘便握住水炎的手掌搓弄，从富给他搓胸口；还有两人帮忙搓脚。过一会儿水炎胸口浮现出一块块红斑，人却依旧没有醒。从富又给他搓脸，脸颊也有起色了，呼吸变得平缓了；可惜人依旧没有醒。姜娘放下水炎的手，看周围的人。

　　日期：2013-07-12 19:08:18
　　第二章 双鱼
　　23。　　
　　人们便议论纷纷，水炎是救活了，可是没醒；救了等于没救。或许他落水时就已经被水鬼拖走了魂魄，所以会这样。本来水底就高深莫测的很，而且这漕门口塘里生长了许多石头，就更容易隐藏那些污秽的东西了。有人赞叹自己揣测的水鬼之说正确，又拿出一件事例：“从富背水炎上来的时候你们没注意看吗，他背后就有一团水影。而且从富游水的姿势，越来越慢眼看就要沉下去了，这不是水鬼作怪又是什么呢？”其他人果然赞同地点头。从富也虚了一惊，那时他没往回看，不知道身后有没有一团水影；然而在水中时，他确实生出了一种自己再也游不上来的感觉。

　　接着有人说：“嘿，方士来了，让他看一下。”其他人都围上去看那方士。他穿着灰色的道袍子，戴一顶灰色布帽子，悠闲地走来；右手持拂尘，搭在左手上。连姜娘也露出笑脸说：“这下好了，方士来了，水炎就能醒过来了。”
　　方士走近，从富哽咽地说：“我弟弟……”已经有人和方士说了事情的经过，他轻轻摇头，从富便退开一步不再说话。方士蹲下扒开水炎的眼睛皮，又看看他手掌心，最后站起身说：“这孩子离魂了啊。昨天是鬼节，万鬼都要借水道从忘川返回到阴间。这孩子肯定是在水里遇见了不干净的东西；虽然人活过来了，可惜魂魄还留在水里，要往阴间里去呢。”姜娘担忧地问：“那怎么办，他好歹也是我的儿子呢。”方士说：“不用急，我可以再把魂魄招回来。很久以前，我们楚地就有招魂的仪式了。你先把孩子抱回去，用热水把他身子洗干净了，然后再换套干净的衣服；等会我还要在他胸口写一道符咒。”他又向其他人说：“我要在水塘边给他招魂，需要做一个道场。要两张桌子，拼起来；要有香案、香炉；笔墨纸砚；……”他将需要的物品说出，众人很热情的去拼凑这些东西。譬如纸钱、香烛这些需要买的，方士竟然掏了钱，让别人给他跑腿。

　　从富先把水炎背回去家，姜娘也跟着回去烧水；众人就散了，准备晚上的招魂仪式。方士不着急给水炎写符咒。他站在漕门口塘边，太阳要是西落了霞云生起；天空依旧碧蓝，映着水面两块血红色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