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三部曲第一部 之 向地而死》
第9节作者:
洛明月
日期:2015-04-08 20:04:17
这个生下四个孩子的女人太不容易了,自从雷孝祖被许三打过之后,她便一个人日夜操忙的扶持着这个家,如今快四十的她,手背粗糙得堪比蛇皮,压抑的日子也渐渐把她后背打成了弧形。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现在她男人和大儿子最需要的是一盆滚烫的开水,用来泡一泡,洗一洗身上的疲惫。所以她一直守着灶台往火坑里添柴,就算吃着羊奶果也不例外。
日期:2015-04-08 20:08:12
第二天,雷孝祖又病倒了,郑秀芬起来的时候发现他整个人在冒汗,躺在床上哼个不停。昨天他不该当着儿子的面逞能,他大可不必拿那根秤盘粗的优势株,对他来说,两根碗口粗的就最适合不过了,他还以为自己和十年前一个样呢。经过那次风波,不得不说雷孝祖的身体算是彻底摧毁了,可那股作为男人而流淌的血液还时时提醒着他,家里还有一窝老小,他不能说倒就倒,可事实并不允许他这样。
日期:2015-04-08 20:18:43
现在倒好,为了在儿子面前伟大一次,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那点仅存的精力也消失殆尽了。而这种状态,在过去的七八年里,睡在他身边的郑秀芬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她背地里劝过他,要他放宽心,家里的事她能照应过来,可别忘了,即便他再脆弱,他仍然是个男人,他怎么可能把家庭的重担就这样丢给自己的女人却还装作视而不见呢,他做不到,他只能自责和悔恨。男人呀,你眼睛里那两潭泪水要流到何时才能浇灭现实这把灼烧的烈火!
日期:2015-04-08 20:32:25
雷明耀在家帮不了什么,连着几天又到了乌龙潭继续砍木料,五更鸡鸣他便起床,天不黑就准时到家。没有办法,看到他爹他妈,看到家里那群吃不饱饭的弟妹,他不能再由着自己的性子,再去玩耍了。所以他必须抓紧每一分每一秒,不在路上耽搁,不让他妈再分开心来担心他,这恐怕是他唯一能为家里分担的地方了。
日期:2015-04-08 20:38:20
拿回家的木料按他爹的意思,已经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垒高了不少,年年吵着要盖大瓦房,却始终年年缺钱,家里的茅草屋除了房顶还可以翻新之外,后墙与侧墙的交汇处已经裂开了口子。这几年风吹雨淋,连耗子蟑螂都整日整日的在他家度过。家,早已不成家的样子,那就自己动手去实现去改变吧,可雷孝祖的身体又不成气候,好在雷明耀已经步入成熟,或多或少可以上山取些木料回来,这倒为大瓦房的到来添了些盼头。
日期:2015-04-08 21:08:57
直到学校恢复上课,他才叫上冯彪一起回到沙丘中学,可是他们再也在学校见不到许丽娟了,因为偷鸡蛋的事,她被学校开除了,文件是从县里直接下发到公社,然后转交到孔文手中的,谁也没有更大的权力来动摇这个决定,对于一户普通的农户,这样的文件足以镇压住他们薄弱的神经。
日期:2015-04-08 21:14:03
许果作为这件事的主犯,已经被送到县里劳改去了,虽说这件事不是直接发生在许丽娟身上,但对雷明耀而言,同样是晴天霹雳。处境虽然这样糟糕,可雷明耀不会再吵吵闹闹的了,他开始学着用大人的那套思考方式去看待这些问题。首先他告诉自己,有些结果是无从改变的,唯一能做的就是找个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场所所,约许丽娟出来见一面,谈谈这个问题。最起码应该明确一下她今后的打算。看吧,事情前后也不过十来天,雷明耀的思维就又上了一个高度,他已经尝试着用心去咀嚼现在所面临的残酷世界。
日期:2015-04-08 21:29:11
为了见面的事,雷明耀可谓煞费苦心,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已经摸清了许丽娟在一个星期里的动向。于是周末他便又上了乌龙潭,这次他起的比往常要早,等他来到山腰,天边的红日才吹开仙云冉冉升起,七彩的光线撒在群山勾起的雾海之中,着生出无数的小彩虹,可惜许丽娟看不见这样的场面。
日期:2015-04-08 21:40:50
大约下午两点左右,他就颠簸着来到雷家山顶,好像不需要做什么准备,就随性的将那摞柴扔在地上,自己也坐在了地上。也就二十分钟的时间吧,他脚下扬起的一条羊肠小道上出现个黑脑袋,脑袋背后有只竹箩筐,等她再往上攀爬几步的时候,可以看清那双瘦小的手中攥着一把小铲子,她走几步就猫下腰,用铲子将地上的牛粪送进箩筐里,雷明耀认得那件水青色粗布衫,许丽娟穿好几年了,胸口的位置还缝了一块红色的大补丁,她一边专心的拾粪,一边用手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子,却丝毫察觉不到前方有双眼睛在一直注目着自己。
日期:2015-04-08 21:45:39
等差不多走进跟前,才发现这个人,见是雷明耀挡在那里,她一脸难当的扭头要跑,她再也经不住熟人的羞辱了,即便是他这样的朋友也不行,但她还是被叫住了。坐在明耀砍的松木上,将粪篮子放在一边,她一句话也不说。
日期:2015-04-08 21:50:06
山下的叉沟河静静的冲刷着山洪留下的黄泥,午后的席草村,炊烟也早已经消失不见,家里面大人都领着孩子出去劳动了,阳关普照在这个狭小的村舍,舒缓的烘烤着这片贫瘠的土地,一切都让人感觉压抑透顶。看着许丽娟面色含伤,雷明耀只好又讲了一遍以前讲过的故事,他记得当时许丽娟笑得很灿烂,而现在的她却显得毫无笑意。
日期:2015-04-08 21:57:54
雷明耀从身上的挎包里掏出一大把新鲜果子塞到她手里,示意她吃几颗。但那果子却遗留在风的捶打之中,现在,她连吃东西都觉得没什么意思。
此时的许丽娟和雷明耀就像那乌龙潭,孤独的安扎在山顶,用一种沉默的方式来相互告慰生活的苦闷,他们想找到解脱的方式,但年少的他们,并不懂得如何承受命运的安排,有的只是拼了命的挣脱和挣脱后的无望。不过这样也好,只要不想到去死,随着时间的到来,总有一天生活会教会他们怎样平凡的度过一生,至少可以不用担心受怕,即便是在最消极的环境之中也能够做出最积极的反应,这意味着一种勇于接纳现实的勇气正在形成。
日期:2015-04-08 22:24:00
本来,就这样静静的依靠在大地的怀抱,听着耳旁唰唰响起的风声,看脚跟前的乱草悠悠的摆动着,那些让人伤心的事也就会像叉沟河的水慢慢的流走流远,流到青龙河里,接受它展开的臂膀,在它深邃的怀抱中渐渐平息下去。这恐怕只有无畏的大自然才有如此胸襟来体谅整日耕耘在它世界里的这些脆弱生灵。可不是吗,人生来就有灵气,大地更是万千生灵栖息的场所,把内心的伤痛流放到大地,完成一次心与心的交汇。不然,还能有什么办法。
日期:2015-04-08 22:46:18
那天他两一直聊到太阳下山,青龙县就是个山窝子,四周群山闭绕。这一上了秋,观音坡和乌龙潭的交汇处就会形成一个巨型风口,那个大丫子口此时就好比决堤的海口,风狂吼着争先恐后的吹响整个青龙县。大镇小镇,各村各舍,尤其到了傍晚时分,风势更是又刺又劲。雷明耀看许丽娟穿的不多,便支她回去了,他也离着许丽娟远远的距离,也慢吞吞的下了雷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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