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三部曲第一部 之 向地而死》
第11节作者:
洛明月
日期:2015-04-09 13:18:17
把郑秀芬身上稍微整理了一下,雷孝祖才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三十多岁的女人打架的时候都没哭,听自己男人一问反倒哇一声哭了起来,雷明耀刚要张嘴关怀母亲,郑秀芬斜着眼瞪了他一眼,这一眼,有生气、责备、失望,甚至还夹杂了一点恨意。天呐,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母亲对孩子生恨呢?雷明耀赶紧捡起木桶又去沟里灌了两桶清水,雷孝祖预感到事情的严重性,拉着郑秀芬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家里赶,留下雷明耀担着水左摇右摆的跟在后面。一切似乎都要变了,先前那些来自生活的痛苦此时好像暂时隐藏了起来,雷明耀好像听到了厉鬼的嘶叫,他的身子猛颤抖了几下,他忘不了母亲刚才那记沉重的眼神,仿佛要将他赶尽杀绝,他告诉自己:灾难马上就要来临。
日期:2015-04-09 13:34:33
青龙县这个地方山清水秀,更有青龙河环抱左右,茂密的植被收含了大量的水分,供给着这片贫瘠的土地,养育着这里的祖祖辈辈。但即便如此,当下很多个村子的吃水还是成了问题,倒不是缺水,若说没有,那日夜流淌的叉沟河又为何留得悠然自得呢。就拿席草村的地龙沟来说吧,这水终年不断,清凉甘甜,原生态地下水从冒出来那天起就淌得席草村到处都是,早年间村里倒是组织过大家在水源处修了个蓄水池,取水的人都从这口五尺深的池子里获取。水呢,溢出井口顺着村子的主道,从村头淌到村尾,来到雷明耀家门口,已经勾勒出一条小沟渠了,那水就流出村外,一直汇集到黑沙河,最后一并到达青龙河里。由于水利修筑欠缺,地龙沟又位于村上游,再说席草村家家户户过日子都指着这个池子,可以想象每天早晨全村人汇集到此取水会是怎样的一种场景。
日期:2015-04-09 13:43:26
当然,每天取水的高峰期除了早晨就是傍晚时分。烧水做饭哪样离得了水,郑秀芬来得已经够早了,可前面还是排起了长队。是呀,别看席草村一贫如洗,倒还懂得文明排队礼貌取水,她前面的长队里有老人、妇女、小伙子、大姑娘。但凡是个人,在这里基本都能碰上,拎只桶,端个盆,抱个陶制罐子。关系好的,碰到挨在一起就转过身拉几句家常,快要轮到郑秀芬的时候,她身后又展开了水龙般的长队,几个妇女不怎么友好的插起队来,看样子家里急等着水用,恐怕铁锅快被烧熔了,流出一副萎琐的神色。
郑秀芬斜了这几个女人一眼,拎起桶准备灌水,突然后面传来唧唧歪歪的不雅之词,言语间夹杂着自己的名字。她不想惹事,担起水要走,路过那几个女人的时候,她们竟得寸进尺的骂起来雷孝祖,顺带还能听见自己大儿子的名字,也是些伤风败俗的言语。郑秀芬这个女人我们已经交代过了,身强体壮,这几年雷家的担子她一个人扛了大半,在村子里,别说妇女,就连一些汉子也怕她几分,只不过她不想再给这个家添麻烦。
日期:2015-04-09 14:01:32
可眼前的情况实在让她按耐不住心头怒火,她不慌不忙的放下水桶,盯着其中一个女人冷冰冰的斥道:“你骂谁呢,你这张嘴怎么跟大粪坑一样臭呢”
“哎哟,还不承认,你那好儿子干的好事,也不嫌丢人。”沈慧英也不是好惹的,再怎么说也长郑秀芬十多岁。
“我家儿子怎么了,你有什么资格说他。”
“还怎么了?你上许家问问那姑娘不就知道了,你家雷明耀就是个没良心的东西,我是替你家教育他,你不信去一趟许家,保准再打你们家一顿。”
日期:2015-04-09 14:05:51
一听儿子和许家扯到了一起,本该回去问个清楚明白,可目前沈慧英那嚣张不止的脸实在高涨着郑秀芬的怒火。她举起右脚使力蹬到沈慧英大腿上。这还了得,沈慧英从地上爬起来,马上变作一只发疯的母狮,朝郑秀芬扑了过去,两人抱作一团,边撕边骂。几个女人也围过去观看,男人们见这架势,都赶紧撤了,这两个女人,他们谁也惹不起。
日期:2015-04-09 14:16:03
一到家里,郑秀芬就拽着雷明耀,将他押到了香火台前,让他跪在雷家的神主牌下,两个女儿和小儿子被他妈的举动吓得稀里哗啦哭成一片,院里的老母猪也被吓得四处乱窜,踩死了两只刚刚孵化出的小鸡崽子,老人自己坐在饭桌前,嘴里还嚼着沟边采回来的野芹菜,她泪眼婆娑的看着乱哄哄的家,扣着嗓子眼使力咽下了菜叶子。在这个家,她已经失去了说话的权力,她的身体情况和年龄也不允许她再站出来主持公道。说实在的,哪怕她再怎么心疼孙子,此时也只能坐在板凳上干看着,因为她的脚实在太疼了,根本站不起来四处走动。而这个时候的雷孝祖则变成了最受气的人,郑秀芬安置好雷明耀后,调转话头就开始攻击雷孝祖。
日期:2015-04-09 14:36:25
“看你养得好儿子,和许家那贼女子在雷家山整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我告诉你,趁早让他和许丽娟断了来往,许家就没一个好人,你别好了伤疤忘了痛。现在沈慧英那疯婆娘指不定正在四处传言呢,到时候还叫咱们家怎么活呀。”
日期:2015-04-09 15:01:31
说出这一肚子憋屈话,郑秀芬最起码心里能好过一点,但她气呐,眼下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又和仇家的女儿扯上瓜葛,这叫什么事啊。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丧着脸,望着西山火红的云彩,心里刺呼呼的,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雷孝祖也呆若木鸡的回到他吸旱烟的石磨旁,最为一家之主,这个时候,全家人都等着他拿个主意,他能有什么办法,在他内心里,也有一道伤疤在血流不止,他一直觉得自己和许三结下的仇和他弟许果扯不上关系,虽说许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整件事情和他并无关联。
日期:2015-04-09 15:34:59
至于许丽娟,那就更和雷家任何人都谈不到仇字上面了,再说到雷明耀身上,那已经是隔代的旧事。为了家庭和睦,他早就不去计较和许三的恩怨了。多么高尚的思想呀,这绝对是向他这样的文化人才有的涵养,有多少人能和他一样来看待世道创下的伤痕,大多数人的思维还只是被生存的压力所迫,变得扭曲而不受控。而他的妻子郑秀芬大字不识,也落入到了身患生存交迫症的行列里,她接受不了儿子的所作所为正好顺应了大多数人的生活模式。可目前的状况是,他雷孝祖必须想个办法来稳住局面,让女人和孩子,包括老人都放放心心的走出家门,正正常常的去生活,哪怕伤害到大儿子,他也必须得做。现在,他正细细的思索着一个折中的法子,浓烈的烟草熏得他头昏脑胀,如意看着父亲消瘦黝黑的脸,心如刀绞般疼痛,她立即端了碗荞麦饭送到雷孝祖手中,他接过碗,又勾着头往屋里看了一眼,雷明耀双膝下跪,低着头,他已经安静的哭了一阵,眼眶周围混杂着泪和汗的痕迹,脏兮兮的一圈。本来苍劲有力的短发看上去也无精打采的腻成一束一束的。他太累太饿了,跪倒现在,膝盖疼得早已失去知觉,整个下半身也都麻酥酥的。他差不多将整件事在心里面像了好几遍,说不定他已经有了决定。这时候,雷孝祖背着双手,挪到儿子跟前,朝外面大喊了一声:“他妈,让他先起来,我有几句话要和他讲”。其实郑秀芬早就被整件事搅得神志不清了,她到现在简直不想再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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