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庭院深处传来啪的一声,但在这静谧的夜里,和着众人紧张心情,不啻晴天霹雳一般。众人吃了一惊,屏息往院内潜去。院子里黑漆漆一片,只有西厢房亮着灯。屋子中央停着一口未上钉的棺材,周围摆满了五颜六色的纸人纸马,伴着一盏油灯,凄迷可怖。屋里只有两个少女,一个眼睛又大又圆,布偶般颇具奇趣,另一个下巴尖尖,小狐般可爱慧黠,正是凤飞飞和玉双双。她们坐在屋中下棋,啪啪的声音是投子所发。就听凤飞飞愁道:“我输了,你这小妮子棋艺见长。”
玉双双呵呵笑道:“不是我棋艺见长,是凤姐姐想着教主,心神不定才会输的。”
凤飞飞啐道:“你不想?”她伸出一只手来,戳着玉双双的额头道,“等你长到十五岁,就由不得你不想了。”
玉双双挺了挺胸:“我已经十五岁了。”
凤飞飞揶揄道:“那又怎样?若没有我,你敢一个人看守这间屋子!”
玉双双赧然低头,片刻才道:“凤姐姐,教主为什么对这个上官掌门这么好,连他的尸体也要花费重金保存?”
凤飞飞道:“我们若能猜到教主的心思,就……”
话未说完,噗地一声,屋内灯火突然熄灭,八条人影自门窗飞扑而入。二女拔剑喝道:“什么人!”
王慧儿冷冷道:“闪开!”一剑刺出。她见识过徐盈盈的武功,此刻又有七人相助,丝毫不惧。呛地一声,三剑相交,王慧儿后退三步,身后立刻涌来一股绵柔之力,却是杜叔恒。就听他道:“昆仑派飞霜圣剑么?”一句话说完,已击出四拳,拳不走实,用意不用力,如游龙一般。正是崆峒派最厉害的拳法“花拳绣腿”。
崆峒武学由易到难,分飞龙、追魂、夺命、文武醉、神拳、花架、奇兵和玄空八门,每门都有十几套功夫。弟子们都是从最简单的飞龙门入手,一套套练上去。寻常弟子练到追魂门和夺命门便可出师,能练到“花拳绣腿”这一套的人,已是江湖一流高手,便是崆峒派本身,也不过七八人而已。凤飞飞和玉双双手中虽有剑,却完全摸不透他的招式,剑剑落空。再加上一个王慧儿,顿时落了下风。云鸿笑见状沉声道:“此地凶险,不要纠缠。”众人听了,立刻抢至棺材旁。杜仲恒背起上官燕寒尸身,其他人将他护在中心,正待闯出去,就听嚓嚓数声响,纸屑飞舞,灵堂四周的纸人纸马竟然动了起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凤飞飞和玉双双跃到院中,嫣然道:“诸位少侠,就让这十二妖尸陪你们玩吧!”纵身一掠,便消失在夜色中。
云鸿笑冷笑:“果然不出所料。”剑光一展,剑气纵横,立时有三个纸人向后倒去。
王慧儿终于明白这群骄傲的人为何都肯听云鸿笑指挥了。他年纪虽轻,剑法修为居然已不逊于华山掌门谷冷仇了。然而还没等她赞一声好,那三个纸人居然如提线木偶般直挺挺地立起,发出一阵吱吱吱吱的笑声,其余的纸人纸马也跟着笑起来,声音尖利飘渺,听来只觉头皮发麻。
文素晖骇然道:“十二妖尸是什么东西?”
云鸿笑长剑一横,沉声道:“左道旁门,杀出去!”
众人应了一声,各执兵器一阵砍杀,转眼便到院中,却还是处在包围圈中。纸人纸马不仅没有一点受伤的样子,反而每中一剑,裂开的纸皮内便飞出一缕轻烟。院里烟雾弥漫,再加上啾啾吱吱的笑声,说不出的诡异。众人惧那烟中有毒,不敢再砍。谁知他们不动,十二妖尸也不动,双方一时僵持了起来。
突然就听文素晖道:“一,二,三……”她的声音突然颤抖起来,“十,十一,这纸人纸马加起来只有十一个!”
日期:2011-08-21 22:53:55
十七 运筹翡翠谷
天色微明,任逍遥跨着沉雷,施施然到了翡翠谷。他是一个人走来,凤飞飞和玉双双已经先一步押着云鸿笑等人去了,那些黑道中人也都跟着去了。
谷中翠竹如海,溪流纵横,淡金色的阳光穿过高大的竹林,洒在地上,像落满绿毯的金星。
没有追兵。
他的追兵正在忙着救人,料理误杀百姓的后事,想办法与徽州府的官员解释。任逍遥知道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将责任推到合欢教头上,但是他不怕。他在绩溪写给帅旗的指令其中一条,便是要紫幢菊刀着手准备施展驱尸术,擒一批正道中人到翡翠谷来。这倒不是为了以为人质,而是以为诱饵。唯其如此,其他门派才会明知翡翠谷有埋伏,也不得不急急忙忙地闯进来。
任逍遥就是这样一个人,有时候喜欢玩弄敌手喜欢得过了头。他要王慧儿告诉别人翡翠谷有机关埋伏,再迫使别人硬着头皮来踩这陷阱,而且是按照自己计算的时间来踩——等汤口镇的残局料理完,该是正午时分。现在看来,这时间不会相差超过一个时辰。
所以他的心情很愉快,一面走一面赏景,愉快得就像他身上随风飞舞的黑色绸衫。
此时此刻,若有美相伴,该是完美无憾了罢?任逍遥这样想着,便听到梅轻清的声音叫道“少爷,少爷”,接着一团红云笔直地冲了过来。任逍遥微笑皱眉,跃下马将她揽在怀中,然后才看见南宫烟雨。
南宫烟雨仍穿着那身淡烟色衣服,束发银绸上的墨绿翡翠在竹影下愈发幽邃,脸上带着过场似的笑容,鼻梁一侧显出一道笔挺的阴影:“谷中已布下一百零八处陷阱,教主再往前走,便须梅姑娘引路了。”
任逍遥道:“这一百零八处陷阱够不够杀二百人?”
南宫烟雨傲然道:“加上猎甲精骑从旁出击,莫说二百人,便是两千人也杀得。”
任逍遥点点头:“你现在马上带三十猎甲精骑离开。”
这句话说完,不但南宫烟雨,就连梅轻清的脸色都变了。猎甲精骑耗费心血布下的天狩大阵,此刻任逍遥却要他们离开,未免太不近人情。
任逍遥又道:“给你一个月时间,查出汪深晓与陈景杭的一切。”
南宫烟雨动容道:“陈景杭?丹青毒圣?”
任逍遥道:“不错。”
南宫烟雨沉默,谁也不能从他平静的眸子里看出他的心思,任逍遥也不能。良久,他才从衣袖内抽出一张纸,道:“这是天狩大阵机关总图。再加上二十猎甲精骑,教主当可从容指挥此战。”
任逍遥将图接在手中,忽然道:“你心里是不是不服?”
南宫烟雨冷淡地道:“的确不服。”
任逍遥道:“但是汪深晓与陈景杭的消息,对合欢教而言,比杀死汤口所有的正道人士都重要得多。”
南宫烟雨眼中掠过一丝惊异之色,复又归于平静,不再追问,拱手离去。等他走远,梅轻清才道:“少爷,你究竟想做什么?轻清越来越看不懂了。”
任逍遥点着她的鼻子:“我想看看,葬送他二十猎甲精骑之后,他还会不会甘心做星主。”梅轻清心头一震,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似乎从未见过这个人。任逍遥揽着她的腰,声音非喜非怒:“你闹够了罢。”
梅轻清立刻不敢看他。在绩溪的时候,陈无败本是打算禀告任逍遥一声再去跟踪峨眉派的。可是她气任逍遥用自己试探血影卫的武功,便要陈无败偷偷带她走,否则她就惊动峨眉派的人。如今看来,这点小伎俩任逍遥早看透了。梅轻清不禁有些脸红,又有些不服气,抬头望着他,希望他说些甜言蜜语。
做错了事还要对方来哄,看似不讲理,但梅轻清绝不是不讲理的人。爱人之间,谁都有权力偶尔不讲理一下,她清楚自己有这个权力。任逍遥却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沉声道:“来人。”
竹林中立刻转出一个血影卫。
任逍遥道:“现在有多少人了?”
血影卫取出一个巴掌大的账册,翻开道:“谷中所有人的底细俱已查清,除了二十八家盗匪和杀手组织曾是合欢教旧部,其余人都是闻风而来。”
任逍遥抱臂沉思:“能肯定那二十八个组织的忠心么?”
血影卫答得很干脆:“不能。”
任逍遥看着这个面庞黝黑的年轻人:“你叫什么?”
“岳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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