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挤满了人群的夹道当中,一队威武的卫从,昂首阔步而整齐有序地护送着一位容姿儒雅、不到四十的年轻官员,他便是深入龙潭虎穴、功成誉满而回的富弼。这位百姓眼中的护国英雄,此时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看着人头窜动的鸦鸦群众,热泪盈眶地向着人们拱手示敬,乘马而过之处,人人皆因目睹俊贤风姿而神采奕奕。
一位扬颈观望的年青举子见到队伍渐渐走远,不禁开口赞叹:“这才是英雄好汉,壮志男儿啊!”夹足人群的王安石寻声望去,不禁惊喜高呼:“子固兄,这茫茫人海,我们居然巧遇重逢。”此人正是曾巩,京城相聚,就如他乡遇故知,只见曾巩笑颜和煦地迎面而问:“这不是安石老弟吗?你也来睁睹让人敬慕的富弼大人?”王安石却颇觉不以为然:“我还以为这熙熙攘攘的人们有何贵干呢?北国契丹以武力威胁,要求我国割地,可朝廷却只能再次出钱来换取和平,不过一时息事宁人。富弼出使辽国,据理力争而献银求和,归来之后,京城上下竟然以为天下太平而举手称庆!其实富弼顶多算个临危不惧的豪杰,即使对待英雄,也不必过于吹捧。”曾巩则不同其理:“朝廷避免腹背受敌才向辽人增加岁币,我朝赔款赠银,总比他国夺城略地要好呀,难不成还真把瓦桥关以南十县拱手相让吗?”人群逐渐四散,可那护国美名却由奔走相传而留在人们心间。
对此边关忧患,王安石不禁悲然感叹:“为何大宋除了向人割地或赔款之外,就没有其它可行之路呀?”曾巩更是忧郁不堪,他满腹哀怨地一声长叹:“只可惜曾某名落孙山,无力报国呀。”王安石连忙出言安慰:“才华未必尽显于科场,文章未必发挥于仕途,子固兄不用过于烦恼。”曾巩科举未中,怀有难以排遣的挫败苦痛:“我早已知晓,安石老弟高中金榜且名列第四,你这得意之人怎能体会落第之人的胸中抑闷。”思绪纷乱的王安石却更显心情沉重:“人人皆有悲欢哀乐,哪能万事如意呀?子固兄怎能领会我的心头苦恼呀。”二人在你穿我往的人群当中并肩同行,曾巩看着愁事压心的王安石,不由关切而问:“你我不算知己也算故交,心中有事,但说无妨,为兄情愿给你分忧解愁。”不吐不快的王安石自嘲一笑,便将巧遇吴紫莲,结缘遭羞辱之事,毫不隐讳地从头直述一遍。
日期:2012-08-06 21:01:48
一段碰巧奇缘,二者幽情暗递,抒情达爱、表露无疑之后,却被横生枝节所阻,如今打开情门却四面维谷……!曾巩听到倾心苦诉之后,难免出言解趣:“自古才子佳人,总是妙趣纷纷啊!”王安石却是倍感伤神:“子固兄不在其中,不知这进退两难之苦,我早早地来到京城,就是为了躲避同在屋檐下的艰难处境。如今揭榜数日,居然有家不能回,我还是第一次碰上这么身不由己的事呢。”听完之后,曾巩不禁良言相劝:“旁观之人倒是觉得,介甫你不可对这位女子如此冷漠,能有这般勇气向一个男子表露情意,除了坦然率真之外,唯有全心全意的人,能够如此不遗余力。真情实意是不可伤害的,况且如此才德出众的女子,介甫又如何不能赤诚相依呢?”王安石心头郁气未散,不禁愤慨而叹:“一无所有之人遇上富贵荣华之人,无论怎样真诚,都容易被人误解为另有企图。因为身家贫穷和地位差距而遭到侮辱,最让人无法忍受,与其痛苦地承担,倒不如潇洒地放弃。”世间难以摆脱的穷富之分,真是让人愁苦不尽,桀骜不驯的王安石竟然也落得为情所困。
见到友人年纪轻轻,却似乎憔悴成病,年长几岁的曾巩不由开口戏弄:“佳人窈窕当春色,才子风流正少年,为兄倒是觉得你的痛苦多于潇洒呀。如此聪颖的女子,也真是难怪使人左右为难了,我看你这仕途易进,倒是情关难过了。”王安石此时神思惘然:“还不如子固兄,一身轻松,两袖清风,无牵无绊,可以随意安闲呀。”仕途失意的曾巩苦苦一笑:“一事成无之人多是一无是处,我坠榜无名,真是有负于欧阳公的教诲呀。”王安石听此一说,猛然振作:“子固兄口中的欧阳公,可是妙手文章,名满天下的欧阳修大人?”曾巩似乎愧对名师,只是垂首点头。
王安石仰慕这位闻名遐耳的长者前辈,他满怀尊崇而带着洵然赤诚:“欧阳公为人刚正,才德兼备,真是让人慕名而起敬呀!”曾巩对欧阳修一向视如圣贤,尊为榜样,对其作为更加万分钦佩,所以总是诚心颂扬:“朝中的小人交错横行,可正直忠勇的欧阳公,屡受恶人诋毁却从来不改耿直本色。他对才华出众的后起之秀更是怀满期望,所以经常鼓励我们忠君爱国,将来为民造福。介甫如果有心拜望,为兄愿意从中引荐。”听了此言,王安石大喜过望:“安石求之不得。”能够得到欧阳修的赏识称赞,正是后生学子们的殷切愿望,强烈梦想,因为得此名师,犹如肩插双翅!
欧阳修虽然不到四十岁,可在当今文坛已是享誉盛名,而且得到皇上赵祯的非常赏识。此次科举考试之中,又脱颖而出一批颇有才华的后进人士。对于王安石的名字,欧阳修早有耳闻,这位朝气蓬勃的青年才俊与怅然若失的弟子曾巩站到面前时,身为师长的欧阳修只有以一派庄严面目,惓惓开导:“名落孙山者,大有人在,不可因为榜上无名而荒废学业。”曾巩恭敬不安地表示受教:“学生记下了。”欧阳修稳坐在明堂高椅之上,更显持重端肃:“一朝高中,并非一劳永逸,不可因为入仕为官而高枕我忧。”王安石恭敬拘谨地连忙回应:“学生记下了。”面对仁义志士,率真君子,王安石自有难以言表的一腔思慕!
欧阳修踏上仕途十年有余,经历无数的炎凉冷暖和坎坷沉浮,对于世俗人性已有深刻领悟,他想那世道无常,此时语重心长:“早年总有一些身怀壮志、才华横溢的年轻学子,只想以胸中的才干学识展抱负,更愿以天下的盛衰兴亡为己任,而且一向口出慷慨之言、激昂之论,让人对其济世兴邦的鸿鹄伟志,丝毫不敢怀疑。可一旦进入官场,本身脱离贫民,那些意志薄弱之人却只求明哲保身,更有可恨之辈,甚至忘本忘德,只求功荣厚利。做官的人如果利欲熏心,便是置身官位的乞丐。压榨百姓而厚待自家的卑陋官员,只能让当世为耻,后世唾弃,所以位于宦海当中,绝对不可因为荣辱沉浮而不顾本职操守,以免遭人切齿痛恨。”王安石将此至论,牢记在心,暗暗发誓,必定引以为戒。他此时对名不虚传的欧阳修更觉敬重尊崇,连忙躬身而应:“学生谨尊教诲。”此次荣幸的拜见,让王安石真实地了解到了当今官场,自有高洁端正的无私之人,心系国民,而且更要有刚直廉明之官,前赴后继地执着奋斗,这条青天曙光之路,才能越拓越宽而万世畅通。
在拜望的过程当中,二人看到欧阳修繁忙不休,不敢打扰太久,便在拜别之后,辞谢而去了。此次的京城之行,不光使王安石开阔了眼界,获得了荣耀,且有了更新的人生觉悟和更高的价值追求。他身与心双重受益,知与识收获良多,正是所谓的大鹏初展翅,春风正得意。翌日一早,王安石便告别了良朋益友的曾巩,归心似箭地乘船离京,回到江宁去了。
日期:2012-08-06 21:0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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