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8-15 20:47:00
凭心而论,我也确实有过一了百了、一走了之的想法。但这种想法只是在脑际“闪”了一下,转瞬即逝。
大概就是想到这种地步的缘故吧,没有退路了,心里反而豁然开朗了。
我马上告诫自己:“风暴终会停息,‘今天’不会永驻;眼前只是眼前,一切终将过去。”
我还年轻,身体又好,我还会有明天,我还会有未来。更重要的是:我认为自己没有错,“我犯不着因为别人的过错而惩罚我自己。”
想通了,精神宽松一点了,睡眠状况也逐渐好转。
以后再开批判会,我学会了“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不管你是造声势,呼口号;还是清毒源、挖毒根。我都不动声色地在那里“复习功课”,默诵与当时情景相对应的古诗词: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吾家洗砚池头树,朵朵花开淡墨痕。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
“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青白在人间。”
一遍接一遍的默诵,一次又一次的用中华文化的精髓给自己加油助威。有时批判会结束了,我还诗兴正浓。
回想起来,那个时代,那段历史,是有点叫人摸不着头脑的。
“听党的话,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这就是我的态度。真是有了这种态度,我才当上了“五好战士”、当上了“一级技术能手”。正是有了这祥的态度,在空降兵全军大比武中,我才不可思议地战胜了夺标呼声最高的徐华,笑到了最后。也正是有了这祥的态度,空降兵部队才会“哪里需要,就让我到哪里去。”
然而,曾几何时?我的态度,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我却像川剧演员变脸那样:才一回头的瞬间,就已经由“革命者”变成了“革命的对象”了。
既无端受过,又无处倾诉。“怎么会这样?”我真的百思不得其解。
随着文化大革命的不断深入,时常有一些德高望重的革命前辈自杀身亡或迫害致死的消息传来。这分外让我觉得,出自原来的战友之口的“黑爪牙”、“假功臣”之类的话语,句句是利箭,字字穿我心!
在敌人面前,我可以勇往直前、视死如归、所向披靡。可是,在空降兵部队内部,我真的经不起来自同志与战友的伤害。
当然,在空降兵不设防的营区內,任你山雨欲来、群魔乱舞。也总还有伸张正义、维护正直的人存在的。在这里,我要特别提二个人。在我万念倶灰、心寒之极的时候,正是这二个人,给了我“患难见真情、风雨故人来”的无与伦比的关怀与温暖。
这两个人,一个是我身边的方东,还有一个就是司令部的王全。
方东。河南南阳人,大专文化。入伍前就入了党,是我们连队党支部的组织委员。
方东担心我经受不住突如其来的打击,几次三番找我谈心,公开地安慰我、鼓励我。这在当时,同样是需要“舍得一身剐”的勇气的。在那个造反派可以无法无天、为所欲为的年代,若是“惹怒”了造反派,很可能会招来灭顶之灾。
方东毫不含糊地对我说:
“你是个好人。我完全相信你,就像相信我自己一样。”
“你应该振作起来,挺起胸膛。像往常一样,竭尽全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不要太注重会是什么结果,结果並不重要。那怕只是一颗流星,即刻陨落,只要把最后的光焰都显出来,这就够了。”
“……”
方东对我一而再,再而三的鼓励和肯定,既给了我道义上的支持,也给了我精神上的力量。
日期:2012-08-15 20:50:13
王全是个“前辈级”的空降兵,是我的首长。
他不愧是从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人,血雨腥风的洗礼,给了他处变不惊的老到与沉稳。
他与方东不一样,他总是不动声色地盘算在心里。他不找我谈心、不问我的思想动态,也不把他自己的打算告诉我。他只是带着我离开了一段时间,他要给我创造机会,让我自己去“悟”。“悟”通了,就从根本上解决了。
无论什么事情在重复过多次以后,其基本规律也就露出端倪了。聪明的人,就明白该怎么办了。王全就是一个这样的聪明人。
空降兵部队的气球跳伞场地、那个座落在长江边上的大农场,是每年都要加固一次堤岸的。一九六六年的九、十月间,王全报请师部批准,点名要我去测量围堤,做加固围堤的前期准备工作。测量是为了计算整个加固工程的土方总量。而计算又必须以测量得到的数据为前提。农场面积大,围堤也长得惊人,因此,测量和计算的工作量是蛮大的。
这是王全为我揽下的活,我得尽力干好,不能让他失面子。
王全把我带到围堤上。“你先仔细看看,看清楚了,然后告诉我:从哪里下手。需要几个帮手,可以到场部去调;准备哪些物件,列出清单来,交给场部去办。”
王全边看风景边说。说完,两只眼睛没有顾得上看我一眼,这些话,好象不是专门说给我听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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