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三条人命背后的真相与谎言》
第13节

作者: 风流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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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来的终于来了,不该来的,也将来临。在冬天第一场寒流到来之前,一航收到一封信,不啻在他原先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恶梦从此展开了。
  那条黑色金鱼死了以后,一航决定把鱼缸换掉。
  成都青石桥花鸟市场,应该可以买到方形的鱼缸吧?他想起了意大利蒙札市议会禁止宠物的主人把金鱼养在弯曲的鱼缸里。据称,该提案的理由之一是,因为金鱼向外凝视时会得到实在的歪曲景色,将金鱼养在弯曲的缸里是残酷的。上次,不小心把鱼缸碰翻了,正好可以换一个方形鱼缸。
  不大的市场被一家一家的店铺分割成块状。尽管没有下雨,街道上还是流淌着黑色的泥浆,女士们小心地踩着方砖,不时仍有一股黑剑唰地刺将过来,让人防不胜防。空气中蒸腾着海产品死尸的气味,偶尔一只濒临死亡的螃蟹横着爬上行人的脚背,吓得尖叫连连。窄窄的小街上人来人往,一些人突然蹲下去,从盆子里捞出一只乌龟翻过来覆过去地看,不同品种的乌龟,被分别装在巨大的盆子里,它们不停地爬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年轻的男女,在颜色艳丽的鸟儿面前驻足,鸟儿在鸟笼中跳上跳下,歪着头打量顾客,并不知道它们的命运会在瞬息间发生改变。各色的金鱼总是吸引了最多的目光,安静地待在玻璃缸里,怡然自乐地游来游去,手伸向它们的时候,连逃跑也是那么的优雅。

  一航突然想,是否金鱼从方形玻璃缸中看到的,就是真实的世界呢?水,还有玻璃,在金鱼那里,难道对世界的存在没有影响和改变吗?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或许,它们已经习惯并喜欢上了圆形鱼缸了呢。还有一个问题,它们看到了真实的世界与否,对它们来说,真那么重要吗?真的有影响吗?
  一航想不明白。
  张爱玲早就说过,思考是痛苦的。一航踩上了哲学的翘翘板,左右摇摆不定。一个陌生的电话救了他,暂时让他跳出鱼缸的困扰,但是,同时又把他推到另一个黑洞里。电话是快递公司投递员打来的,说是有一封信件需要他签收。到成都以来,一航首次收到信件,会是谁寄来的呢?雪萤么?有什么事需要寄信而不是打电话呢?一航不及多想,匆匆买了一个鱼缸,挤公交车往回赶。路上,他发现,自己买了一个圆形玻璃缸。他感到有一点意外,不是打定主意买方形鱼缸吗?结果怎么正好相反呢?有时候,很难解释我们的思想和行为之间的对立。

  但现在,他更关心那封充满悬念的快递。
  快递员见一航久久未到,又送了另一个快递,刚刚返回来。一航报了自己的姓名。快递员把一个看上去有点粗制滥造的硬壳纸信封和一支笔递了过来,又低下着整理剩下的包裹和信函。一航觉得奇怪,送信就送信嘛,还送一只圆珠笔,便只接信掂了掂,急不可待地想看信的内容,却不好当着快递员的面表现出来,决定尽快回家看。快递员抬起头,冲着他的背影不耐烦地说:“你还没签字!”一航不知道取快递还需要签字,但他不能显出自己的无知,便说:“对不起,忘了。”回头,装作漫不经心其实很辛苦地寻找签字栏,字太多,一时没找着,快递员拿圆珠笔在签名栏戳了戳,一把将笔拍在信封上。一航慌忙如释重负地签上自己的大名。快递员把签收单撕开,把中间一联抽掉,一轰油门走了。

  一航把信封夹在腋下,抱着鱼缸上楼,匆匆把鱼缸放在字台上,来不及把金鱼从脸盆里转移进去,狐疑地、充满期待沿虚线撕开了厚厚的快递信封。
  里面是一张照片。
  照片有点模糊,但看得出来,是一处偏僻的街道。凹凸不平的地上湿漉漉的,向不同的方向上反射着微弱的街灯。一个男子躺在地上,旁边是一个碰翻的水桶,已经严重变形,从光泽度看,是铝皮的。一个人骑着摩托车逃出镜头,摩托车上的人是个侧影,清瘦,长发。一航只看了一眼,登时血液就凝固了。他像被烙铁灼伤了一样,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照片翻卷着,从指缝间跌落,带着与沙粒磨擦的声音在地板上滑行,最终被一只毛茸茸的拖鞋阻住了去路,像一只被压扁的蛇,头钻到拖鞋下,整个身体露在外面。一航内心深处那条禁锢已久的毒蛇,不幸醒过来了,整个世界在他成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地狱。
  日期:2011-08-14 21:14:16
  2
  酒是他的撒旦,差一点就惹出乱子来。
  “咚咚咚!”天快黑的时候,有人敲门,是那个寄照片的人吗?还是那个林中黑影?或者两者根本就是一个人?又或者,是闻风而动的丨警丨察?一航的心开始收缩。怎么办?是逃跑还是开门?可是,从哪里逃呢?他磨蹭了半天,颤巍巍起床开了门。一只拳头“砰”一声锤在他胸前。
  “你小子,不是说要回来找我喝酒吗?怎么走了连个信儿也没有?”一航松了一口气,站在眼前的,是米拉的姐夫,他曾经的房东和酒友三毛。三毛说一航不够朋友,今天应该请他喝酒。一航说:“请就请呗。”对他来说,醉了比醒着好。

  一航带着三毛下楼,在曹家巷一家新疆人开的牛肉面馆里拣了一张桌子坐下,叫了一盘孜然牛肉,一份炒羊肝,一份炒羊血,还有一盘花生米。后来又增加了十串烤羊肉串。没有酒,店主便到隔壁商店买了一件雪花啤酒。
  三毛突然问:“你老实说,你突然从我家里搬走,是不是和米拉闹了矛盾?”
  一航说:“没有啊?这哪儿跟哪儿啊?”
  三毛狡诘地一笑:“你不要把我当瞎子,我看得出,你一直想打米拉的主意,她对你也有好感。”
  一航便沉默了。
  刚上成都的时候,一时找不到工作,所带的钱也花光了,他不得不住桥洞,吃最粗砺的食物。“饿了就睡觉,冷了也睡觉。”有一天,他在从人才交流中心回他暂住的桥洞时,晕倒在路边。米拉急救返回时看到,顺便把他带回了医院。那时,米拉是高硐医院急诊科一名护士。后来之所以调到骨科,是一次意外事件。
  那天,米拉和另外一名医生接到医院急救调度室安排出车。说是某村有一老年病人突发脑溢血,需要急救。当他们赶到指定地点时,病人已经死了。病人家属不依不饶,说医务人员来迟了,耽误了抢救时间。但据医生的经验,那个病人早就死了的,甚至在打急救电话之前,就已经死了。病人家属却矢口否认这一点,并唆使同村村民拦住救护车,并控制了米拉和另一名医务人员,直到病人家属得到医院一笔不小的赔款,她才心有余悸地被释放了。那件事情以后,在米拉的强烈要求调离急诊科。

  一航在医院输了液,情况稍有好转,便悄悄地想溜出医院。一名医务人员发现了,叫住他:“喂,你还没完清费用和手续,不能走!”另外两员医务人员一听,也走了过来。一航脸腾地红了,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想上,厕所……”一名医生耶揄地说:“没听说厕所搬到大门外去了。”旁边几位看热闹的病人轰地笑了,一航一直低着头看脚尖。

  这时,一个女声说:“他是我朋友,让他走吧,费用我替他完清。”一航感激涕零,抬头看见一个年轻的女护士,正冲他眨眼睛。那个女护士就是米拉。后来,一航一连给米拉写了几封情书一样激情燃烧的感谢信。
  后来,米拉说服姐夫,以相当便宜的租金把二楼一间空屋子租给了一航。条件是,一航得帮他们家的儿子补习语文课。如果不是发生了那起车祸,他和米拉之间,会不会发生什么故事,谁也说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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