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三条人命背后的真相与谎言》
第28节

作者: 风流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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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杭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装作不经意地问:“最近,公司忙吧?”范坚强说:“还好了,你知道我们主要是做教辅,现在快放寒假了,该铺的货早就铺出去了,无非就是催着回款,也没什么忙的。”
  一杭的心便乱了。他突然想去一风公司看一看。于是,盼着范坚强走人。因为带了酒菜来,范坚强便心安理得地留下来吃午饭了。一杭心里着急,却又不好下逐客令。只好陪着他闲扯,陪着他喝酒。一杭心里装着事,没怎么举杯,范坚强便一个人喝,兴致并不怎么受影响。
  喝到后来,他开始讲他年轻时候当知青的事情,讲他的风流韵事。范坚强在下乡的时候,曾经爱上了一个当地女青年。1977年,他考上一所美术学院,他希望把失去的时光都补回来,与那女子通了几封信后,联系便断了。那年寒假,他回了一趟曾经下乡的地方,那女子却不在了,女孩的父亲在屋檐下抽旱烟,不肯告诉女儿的下落。后来,他听说女子嫁给了一个比她年长十岁的屠夫。

  “二十多年了,我们都老了呀。”范坚强突然顽童似的从嘴里取出粉红色的假牙,双侧脸颊立即凹了下去,他故意伛着背,嘬起嘴,人显得更苍老了。他把假牙握在合抱的手里,双手一上一下做出牙齿咬合的样子,怪搞笑的。一杭也被逗乐了,也许是酒喝多了,左手没捏牢,下颌假牙掉了下去。他赶紧双手去接,没接稳,假牙“铛”的一声,掉在一盘猪头肉上,混在里面,也成了菜的一部分了。

  一杭突然没了食欲。
  范坚强继续喝酒,开始翘兰花指,他能让指关节从第一节开始,像倒塌的多米诺骨牌似的,一节一节弯曲,先是小指第一节,小指第二节,然后是无名指,再是中指。像一只跃跃欲飞的孔雀。后来,范坚强自己就像孔雀一样飞起来,绕着桌子跳锅庄。
  一杭悄悄溜了出去,本想等范坚强安静一点再进去。结果范坚强一手提着酒瓶,一手搂着一个并不存在的美人,跳起舞来。一杭带上门,下了楼。
  无处可去。
  他突然想到了一风公司。想到了雪萤。

  一杭步行到府青路一环路立交桥,坐49路公交车,经游乐园、惜字宫南街等5站路就到了书院街亚太大厦。一风公司在这幢大楼里,门紧闭着,一杭掏出钥匙轻轻地开了门。进门是一间大办公室,平时,雪萤就坐在靠门的地方搞接待。今天这里没人。他像小偷一样,到编辑部看了看,也没人。他蹑手蹑脚走近销售部,门虚掩着,他往里看去,血凝固了,他看到了不应该看到的一切。

  从门缝看过去,左侧是一面墙,墙上挂着一幅和鹅缠绵的裸体女人画像。而雪萤,站在画像之下,学着画中人的样子陶醉地半闭着眼睛。一杭屏着呼吸,把头探进门里,墙的对面有一张巨大的办公桌,办公桌后坐着一个男子,脸上一块白,一块黑,一杭突然想起这就是那个在公交车上跟踪他的男子!说不定就是给他写匿名信的那个人。他不知道他叫什么,他管他叫奶牛。奶牛紧盯着雪萤,没注意到一侧的一杭,他抬起手臂,试了两下,手向前一送,食指与拇指迅速张开,一个纸团像流星向雪萤的丨乳丨房飞过去。

  那一刻,天塌地陷。
  日期:2011-09-05 23:37:15
  第十章
  1
  人生只此一遭,四季却可轮回。又一个寒冷的冬日,五点钟,老人像钟摆一样,准时地醒来了,从床头拿衣服穿上,又从床尾拿裤子穿上,从床下勾出一双反牛皮靴趿上。第一件事是上厕所,第二件事是从一个已经泛白的红色暖水瓶里倒一些热水在盆里,再冲上自来水,洗脸。
  “吱呀”一声,他推开设在窗户上的一方小洞。为了便于递取钱物,他找人将窗户右下角的铁条切割断一根,焊成一个六寸见方的小洞,并在里面焊了一块可以上锁的活动铁门。从外面看上去,一张核桃一样皱纹密布的脸便嵌在小洞里。他照例慢条斯理地打开黑油油的小木匣,借着昏暗的灯光清点已经理得整整齐齐的零钱。

  “你好!”一个细瘦的影子将室内的灯光挡在了门口。老人继续清点那些皱折缺角的小额钞票,说:“入厕五毛,要纸一元。”半天没见动静,一抬头,“呀”的一声,从一把“吱吱吱”发声的藤椅里弹起身,手还按在木匣的边沿。木匣经此震动却突然合上了,咬了手指,他疼得倒吸一口气,却没敢叫出来。
  “丨警丨察先生,请问,您,您这么早找我有什么事?”核桃脸一脸狐疑。来人只是笑,站在原处,把厕所里的一切与外界隔断开来。核桃脸把手抬到嘴边,做出捂嘴的样子,却悄悄地吹了吹伤处。他在大脑里搜索近来的行为,隔着玻璃窗问:“我,好像没有犯什么……吧?”他跳过了“罪”字,那个字在很多人心里都是一个碰不得的避讳。

  穿丨警丨察制服的人透过玻璃打量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不欢迎我进来坐坐?”核桃脸赶紧陪上笑脸,“欢……迎,欢迎……”说着,把旁边斑驳的黄漆木门打开,将那张铺了两件破衣服的藤椅倒了个方向,请丨警丨察坐。自己则退到床边,在床沿与丨警丨察对面而坐,一面注意着丨警丨察的表情,一面不动声色地将还没叠的被子往后挪了挪。
  来人打量了一下小屋,又把椅子搬回原来的样子,从窗户上那个小洞往外看。公厕坐落在康平街附近的十字路口,视野开阔,从天回镇过来的行人车辆悉收眼底。此时,街灯昏黄,还没有行人。半晌,他回头问:“你每天都五点起床?”核桃脸点点头。不知道丨警丨察此来何意,又不敢擅自动问,他显得很被动,便尽量少说话,以防言多必失。

  “你起床以后,一般都做些什么?”来人盯着他的眼睛问。
  “我呀,没做什么,先是开灯,然后从床头拿衣服穿上,再从床尾拿裤子穿上……”
  “简单点说。”来人打断他。
  “穿好衣服就上厕所,然后洗脸,然后坐下来数钱,我喜欢数钱,数钱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候,虽然前一天晚上已经清点好了,反正没事,就再点一遍。然后等着客人来。除了吃饭,我一天都坐在这张藤椅上。”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丨警丨察,却辨不出什么来意。
  一辆车轰隆隆驶过,来人回头往路上一看,一辆大卡车刚好拐过弯,向城里开去。来人问:“去年十月一日早上,五点到六点,你在做什么?”
  核桃脸一听,明白对方来意,紧绷的心便放松下来,大胆地伸了伸长期不动有些僵的手臂,说:“还不是老样子,穿衣服,上厕所,数钱……”

  “那天早上,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异样的事情?”来人轻描淡写地问。
  “你是说那起车祸吧?我当然知道,”他下地来,走到小洞前,指着街上的一棵小树,说:“车祸就发生在那里,距那棵树三米的马路中间。那个时侯,路灯还没有这么亮,大概,只有一盏或者两盏是亮着的,就是因为发生了那场车祸,才把坏了的灯光换上了。”
  来人不动声色地问:“记得具体时间吗?”
  “我没看时间,不过,应该是五点二十左右,我已经忙完一切,坐在这里了。”核桃脸把头从小洞处调转过来,对着来人,然后挺直了腰。来人从他废井一样的嘴巴里,闻到一股发酵的枯藤秽物的味道,如同水波一样漾开。他的牙齿像布满被野火吞食的苔藓的幽石,黄处焦黄,黑处漆黑。来人皱了一下眉,一只手捂在了鼻子上,嗡声嗡气地问:“你还看到什么?”

  “我亲眼看见苦根被一辆轿车撞翻在地。”核桃脸有些得意起来,脱了鞋把脚盘到床上。
  来人略一走神,并未注意到他的这点小动作。来人从身上掏出一张照片,说:“撞伤苦根的不是一辆摩托车吗?怎么成了轿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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