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川渟冷笑了一声,手拿着文函,站在那里。
谷初性格暴烈,吼道:“任先生既说此文函要紧急送呈,可现在偏又停在这青岩场上不肯挪步,谷某实在不懂任先生打的是什么主意。”周野一听,忙踢了一下谷初,示意他住嘴,这一踢,谷初火气却更大了,嘿嘿狂笑一声,更露骨道:“难道两位还想从我们兄弟手中脱逃吗?别忘记,这周围全是守吏,旁边更列着二千名羽林卫,我劝两位还是老老实实些,别打歪主意,也让自己少受点罪。”
任川渟还能把持,余存义一听这话,顿时暴跳如雷,这种侮辱,他怎堪忍受,他一把夺过文函,“啪”的一声打在了谷初的脸上,这文函乃竹简编制,猛然用力之下,牛皮绳应声扯断,谷初脸上顿时起了十余道血痕,谷初大怒,刚欲还手,事情再起变化,只听余存义狂笑道:“你这厮算什么,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们兄弟还不一定死,老子先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说完,将手中的一把散简扔了出去,余存义本身多力,又加之鼓足真气,竹简竟散落在三丈开外,纷纷坠地。
周野大惊,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地疾奔向竹简散落处,谷初也从震惊中醒来,欲抽出长剑砍杀余存义,谁知余存义竟一把按住了他的手,犹如铁钳一般,动弹不得。周野这时已到达,开始拾简。余存义看时机正好,猛一松手,谷初不提防,来了一个趔趄,大惊之下,急忙抽出长剑,剑方抽出大半,后脑上忽挨一重击,立时瘫在了地上,再看余存义,已从袖中掏出了一把铁锤,紧握在手上。
这个变故,显然也出于任川渟的意料,他惊道:“你……”余存义大呼道:“还不快逃?成仁不成义,成义不成仁,为兄不能和你走了,要搁在这儿料理狗腿子们,你犹豫什么?别像个娘们一样的妇人之仁!快逃!快逃!”
任川渟还欲说些什么,余存义猛地一推他,而这时,周边的守吏已经带着卫兵赶到,刀枪林立,将余存义围了起来,余存义体大力猛,竟左手夺过一把长戈,将周边舞成了一团白光,卫兵近则死伤,是以都畏缩不敢靠前,而右手则抓过了一个兵士,以他身体为盾牌,挡住射来的冷箭。一时之间,战得难分难解。
任川渟看形势大变,知道已无可奈何,机不可失,遂向青岩场东北角跑去,而这时,周野也恍然大悟,他初始被余存义的怒吼迷惑,一旦竹简散落,自己若不拾齐,必然跟着受死,现在脑袋终于转过来弯了,今晚不拾,明早不能拾吗?竹简还是事小,走脱了任、余两人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眼见余存义越战越酣,身上虽中了数箭,但兀自左冲右突,死死把住道路,不让卫兵们过去,而徒隶们听闻打斗声,亦都蠢蠢欲动,是以守吏不得不分人去维持秩序。再加上被余存义不断击杀,人数更少,胆气又失,故迟迟不能突破余存义的防线。这些卫兵平时作威作福惯了,多年不参加战斗,不肯卖命。若非余存义已受伤,恐怕都还有逃生之机。
不对,漏了什么?情急之中,周野猛然顿悟。卫兵们不善战斗,可是还有二千名训练有素,久经沙场的羽林卫啊,如此危急时刻,他们在哪里?
周野不及多想,一口气跑到了咸阳令的面前,他们本就相隔不远,气喘吁吁道:“快!快!咸阳令大人,任、余谋窜逃跑,一个正在溜出,一个尚在原地,请下令缉捕!刻不容缓!”说完,一指青岩场中。一指完,周野方感觉异样,因为站在咸阳令的位置上,虽是深夜大雾看不清状况,但打斗呼喊声却清晰可闻。
即是这样,为何还不增援?救兵如救火啊!周野大惑不解,一脑袋问号。
咸阳令很快回答了他的疑问,冷冷道:“你有调兵的虎符吗?”
“没有”。周野终于想起了这一茬。大秦时期,规定很严,若无虎符,任何人都不能调拨军队一步,而周野本身职位远远低于咸阳令,又不能强行命令。情急之中,他大呼道:“咸阳令大人,现事情如此紧急,怎能食古不化?一旦错失良机,我们都担待不起啊!”
“本将职责只是看守任、余于青岩场之外,若无陛下钦命,又无虎符,本将不敢闻命!”
不敢闻命?这不是刚才周野谢绝任川渟的托辞吗?眼见咸阳令袖手旁观,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样子,周野知道,再是多说也是无疑。再看那边,余存义虽浑身是血,却越战越勇,而卫兵们积尸满地,手中虽握着刀枪,但心胆俱碎,只是将余存义围着而不敢进。周野想,事情即已无可挽回,如果再走了余存义更是罪过,遂掣出长剑,奔向青岩场,加入了战斗中。
一见周野到来,余存义知已不可敌,且量任川渟也已走远,遂从地上拾起一把利剑,放在颈上,喃喃道:“川渟,我知你我都绝不负人!”说完后,又看了看周野及围拢的卫兵,突仰天大笑,穿云裂石,声振屋瓦,卫兵们脸上显出惊恐之色。余存义笑毕,高声道:“我余存义在这乱世中走一遭,不愧天地祖宗,不愧兄弟妻儿,不愧义,不愧勇,七尺之躯,堂堂热血男儿,怎能辱于你们狗彘之手?到时候了,该闭眼了!”说完,又指了指周野笑道:“唯一愧对的就是你这爪牙,你敢辱壮士,壮士却没来得及杀你!罢罢罢,老子虽不杀,李斯又岂能放过你?虽死何憾!虽死何憾!”说罢,手腕一动,剑锋切入动脉,鲜血汩汩流出,沾满了官袍,继而咕咚一声,庞大的身躯猛地倒在地上,霎时震起了一阵尘土。
周野留下几个人看护余存义的尸体,这时,章邯也已闻讯带人赶来,遂合兵一处,走到东北角查看,只见此处几根松木歪到在地,漏出一个缝隙,恰能容人通过,显见得先前松木只是佯立而已。出了此缝隙,有左右两条路可走,左路大,右路小。周野道:“时间不长,想那贼徒还未逃远,章大人,你左我右,包抄搜捕如何?”
“不,左路无需用力,集中右路即可!他只会向东逃窜”章邯斩钉截铁道。
周野大吃不惊,不知章邯为何如此断定,而他更不知的是,任川渟的逃跑将会引出一个千古之谜,这个谜底,直到李斯两年后在云阳市被腰斩时依旧没想出答案,可谓含恨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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