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戏王 奇过袍哥:伶大王》
第2节

作者: 善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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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巴师盯一眼小妾郑氏微微拱起的肚皮说:“打死了贱种,清静,打死一个,再生一个就是。”郑氏巴不得老头把黑儿打废了,打残了。事实上黑儿去演戏,也是她听到后,翻的话,告诉赵巴师的。但是,嘴里却说,你教娃娃就教娃娃,不要把我扯进来,我也不晓得能不能替你生儿,就算真的是个儿,不知道的,还说你有了新的,就把旧的当球踢。
  赵巴师最恨的,是黑儿咬卵犟的样子,一点都不求饶,不求饶就是不悔改,今后还会去当戏子,益发火冒三丈,劈头盖脑地挥舞着黄荆条子,有两次,叶刷刷就打到黑儿的嘴上。
  日期:2013-03-30 14:51:42
  就在黑儿挨打的时候,打更匠已在满场鸣锣,叫各户的当家人,都到祠堂去开会。之后,管祠堂的赵灯影就单独来通知赵巴师,赵巴师这才解了麻绳,叫黑儿滚回屋去,等老汉从祠堂回来再收拾小杂种。赵灯影说,族长讲,黑儿也一起去。

  赵氏祠堂,墙是黑的,柱头是黑的,梁担是黑的,就是那一排排可以睡人的宽条虎凳,也是黑的。最让人发虚的,是族长赵长许的脸,也是黑的。赵长许是这几十年间,赵家族人唯一考中的举人,胡子都白了,半寸长的寿眉却还是黑的。
  赵巴师两爷子一到祠堂,就被喝令双双跪下。族长一副马脸,满族人的眼睛,则像齐刷刷的锥子,扎着赵家父子,痛倒不痛,浑身难受。
  族长赵长许风都吹得倒的样子,声音也是喑哑的,说起话来却很硬肘。他也不像平时那样,喊赵巴师“老弟”,而是直呼其名:“赵云卿,今天为啥让你父子跪祠堂,应该晓得吧?”赵巴师说,晓得,都是我家教不好,训导不严,儿子才去戏台上唱戏,丢了全族人的脸,杖了赵姓人的板子。我已经知错了,正把忤逆的儿子,在树上捆起打呢。
  赵长许说,要是黑儿偷了人家的秤砣,拿了人家的鸡蛋,你打也好,罚也好,我才懒得管呢,那是你家自己的事。登台唱戏,就不同了,是臊整个赵氏族人的皮,在皂角镇不敢唱,居然跑到棕树镇去臊皮,丢脸就丢远了,把赵氏宗族搞得臭名远扬,你赵黑儿就安逸了!赵云卿,你是正经生意人,虽然卖的是戏班子的太子菩萨,不等于你家的人就是唱戏的。要说唱围鼓,我这张老脸,还经常露一露呢。打围鼓是自家娱乐,玩的是高雅,耍的是清趣。唱戏呢?就是卖脸皮、卖声气、卖扭捏了,尤其那些男人,跑去母声母气、咿咿呀呀唱娘娘腔,贱得倒胃口。人些就只想着他是戏子,不是常人,戏才看得下去。

  照管祠堂的赵长影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男人卖脸皮,跟女人卖身,都球一个样!是他妈个下九流!”赵长许狠狠瞪他一眼:轮得着你来说话吗!
  “说起来,我们赵氏宗族的人,也出过一些戏子。黑儿唱戏,也不算头一回。但是,当了戏子的,哪一个不是逐出宗祠,永远不准再进?而且十有九个,都是从此改名换姓,不再姓赵。赵氏是中华百家姓的第一姓,也曾经是国姓,是随便拿到戏台上去糟蹋的吗?”赵长许说出的话,像木匠钉出的钉子,扎得赵巴师筋痛,恨不得前面有条地缝,钻进去。赵黑儿却像个泥人,像个小哑巴,一声不吭。格老子,像他妈个岩渣脑!最后,族长放了狠话,今后要是赵黑儿再登台唱戏,马上拿笔,把族谱上赵小壮的名字抹了,赵氏宗族就没这个人了。

  赵巴师父子走出祠堂,老爷子恨得嘴角发抖。自己在皂角镇几十年,走到哪里,都是受人尊敬的,今天居然被弄去跪祠堂,连看门头一样的赵长影,都可以当众洗刷他,今后在皂角镇,恐怕都难抬头挺胸了。一切,都是这死娃娃惹的祸!两爷子一前一后地走,路,都走不到一起了。话,更是说不上半句。
  前面,就是笮桥,是皂角镇喳闹河上一座竹编老桥,下面是十几条手臂粗的、经油水浸泡过后,扭制而成的竹筋,搭上竹板就可过人。那些四处奔走的外国传教士,还当稀奇似的,专门来照过相。赵巴师上了桥,走到中间,就停住了,等着赵黑儿走到面前,赵巴师用恶狠狠的目光,盯住黑儿:“你还能说话吗?”赵黑儿点点头。赵巴师说,我还以为用黄荆条打你,把你打成了哑巴呢。赵黑儿说:“没哑。”赵巴师说,那我问你,以后究竟还到不到戏班子唱戏?给我来句痛快话。黑儿低微的声音在喉咙里打转转:“不唱就是。”赵巴师说,你看,我被你害成这样,在皂角镇都不好做人了,你要是今后再上台子去卖声气,我就彻底混不下去了。到时候,别怪你爹狠心,我生得了你,也灭得了你。黑儿沉默一阵,突然说,爸,我没偷没抢,也不像有些人家的娃娃,很小就学会了抽鸦片烟,不过就是唱了点耍耍戏。你是雕太子菩萨卖的。太子菩萨就是唐明皇,他都不嫌戏班子,为啥现在的世道,就把唱戏的看得这么贱?

  赵巴师的脸,一下就胀红了,恶气,陡然生至胆边,看一眼喳闹河那白花花的流水,虎狼似的疾流奔腾,突然抬腿一踢,就把赵黑儿踢下了笮桥。黑儿一只手还抓着笮桥的竹缆,手已经被竹片割出了血。赵巴师又上去狠踩一脚,黑儿就掉了下去。
  日期:2013-04-01 08:47:34
  4.麻起胆子唱大戏
  钟鼎盛回到戏楼,就召集全班十几号人排戏码。钟鼎盛不是班主,做班子是要置备大小箱子若干的,艺人都用他的公行头。而今,他除了自己头上的网子,脚下的靴子,两件褶子,哪有箱子?所以钟师傅只能是个提口袋的。
  “头一天的戏,就上全本《白蛇传》。”钟师傅对大家说。“虽然我已经给邱舵爷讲了,我们没有资本唱‘亮台戏’——那是大班子才能玩的格,显洋盘,啥子行头、各个行当都在头一天整齐露脸。我们逗逗班,亮相就等于现相。穿不出靠子,配不齐褶子,舞不全把子。但是,也不能太掉价,来就尽演折子戏,两个人唱的对对戏,一人唱的独角戏。总还要让松毛场的人看看,这个班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上《白蛇传》,相当于不是亮台戏的亮台戏,生旦净末丑都是齐的。”

  众人一听,来就要演《白蛇传》,都惊得“嗬”的一声。那是几十人、箱子多的大团,才敢接的活儿。别的不说,光是“金山寺”一场,穿靠子的就有哼哈二将、韦陀,穿打衣的紫金铙钵,还有哪吒、天将,水族中,虾兵蟹将、蚌精龟相,那得多少跑龙套的下四角?而且,没有几个翻跟头的“打子”,哪有打戏的味道?逼都要把人逼疯。
  “办法嘛,总是人想的。”钟鼎盛说。“水漫”的时候,就不要那么多水中精怪了,“我只要三个人,一个扮虾虾,在前面抽‘鸡爪疯’上场;第二个,由旦行扮演,穿上女子罗裙,裙角儿扣在指头上,煽着裙子上场,就是蚌精了;第三个,丑行扮演,没有龟相的服装行头,就穿衙门皂隶的黑衣,脸上用黑油彩画成龟背板板,就是龟相了。水淹庙门的时候,法海和尚还是在弓马桌上,坐他的。另外抬一把有红披儿的椅子,放在台侧,就当庙门了,小沙弥在那把椅子后面,舞动大红架裟,就是法衣镇水了。虾、蚌、龟,一个接一个上去,都被小沙弥拂蚊帚、抖架裟,一个个赶走。这样演,累不死人吧?至于打子,朱儿能翻跟头,算一个。素儿也会点武功,算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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