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四一早，想起张渊出差的日子已经逼近了，看看家里现在的情况，再想想公公马上就要被送回来，我又一次失去了身上所有力气。吃了几口早饭，我就又重新躺回到床上。一个人眼睛是闭着的，但满脑子里是混乱之极的。一会儿想的是六年前公公生病的情景，一会儿又想到我冒着漫天飞雪到处找公公的情景，一会儿又是婆婆手术的情景，一会儿又是孩子的班主任找我谈孩子成绩下滑的情景。所有情景相互交错着，相互牵扯着。我越想越累，浑身越发软。我一会看到自己飞身从楼上跳了下去，成了植物人；一会儿看见自己跳入海里，喝了大量的水后，成了一具无名女尸，在海上漂浮。一整天我就是这样浑浑噩噩的。到了晚上，又照样接着睡。看外表，我似乎整整好好休息了一天，但事实上我的灵魂深处是痛苦挣扎不已的，一天的时间，可对于我来说，仿佛是已经经历了几个生死轮回。

　　过了初五，张渊又开始为新一年的工作计划与指标而奔忙，一切工作上的事情又重新把他包围了。
　　为了一家人的生计，他又踏上火车，离开家出差了。记得几年前同事就用一句话概括了我和张渊的生活状态：他过着一般男人过不了的日子，我坚守着一般女人无法的坚守。
　　孩子迎来了新的学期，我的日子照例忙碌地过着。
　　我越来越感觉自己的精神出了问题，常常在送完孩子返回的路上，自己不知不觉走上车道，等身后的车拼命按响喇叭的时候，自己才恍然大悟自己怎么走到这来了呢？妹妹几次劝我去看精神科医生，我都找了不同的借口暂时推掉了。并且要求她不要告诉妈妈，免得她跟着担心。
　　三月初的一天，我刚送孩子到校，电话就响了，我掏出来一看是李雪，平时这个时间她应该刚刚到校，一屋子学生需要她照看和安排学习任务，她哪有时间给我打电话呢。不会出了什么紧急的事吧？我一边想着，一边接了电话：“小雪，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啥事？”
　　“姐，不好了！咱妈吐血了！”妹妹在电话里喊着

　　“你说什么？咱妈吐血了，什么时候的事？”我也喊起来。
　　“今天早晨，我特意早点出门，顺路先去咱妈那里，我发现她躺在床上，问她怎么了，哪不舒服？她只说她有些胃疼，躺一会儿，过了这个劲就好了。我说要给她去买点胃药，她还拦着，说不用。没说两句话，突然说想吐，结果吐了一口血！我已经打120了，你快赶去医院，咱们在那里汇合吧！”妹妹说
　　“好的，我回家取钱，马上就打车去医院！”挂了电话，我一路狂奔，可是自己越想跑快，越跑不动，任凭我多努力，可两条腿就是不听话，甚至还开始发软。
　　日期：2012-06-20 09:19:09
　　等我带了钱，赶到医院时，我看见妈妈静静地躺在门诊的输液室里在输液，她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精神看起来还可以。

　　“妈，你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我一见面就问道
　　“我没事，小雪就能大惊小怪的。我刚才还说她呢，这要是换成小霜才不会把你吓得半死。看这一头大汗，没啥事。检查完了，小雪找的院长给看的，人家都说了，可能是我胃里有溃疡面，所有才会吐血。”妈妈边说，边示意让我坐在床边。
　　“没事就好，吓死我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想吃点东西吗？”我问妈妈
　　“我现在好多了，没什么胃口。等下回家，熬点粥喝就行了。你爸回家看我不在，该着急了。”妈妈说
　　“没事，等会儿我给我爸打个电话。妈，小雪呢？她怎么没看着你打点滴呢？”我问
　　“她又去找大夫了，大夫都说得很清楚了，她还是不放心，这孩子，就是太较真。”妈妈说
　　“那你一个人，先躺着休息一下吧，我去找找小雪，问问她还有没有啥事，如果没有别的事，咱就让她回学校给孩子们上课吧，这里有我就行了。”我说
　　“你去吧。”妈妈说
　　一出门，我就打电话问妹妹在哪里，她说她在阳光康复大厅，让我快点也过去。我刚转过走廓，离康复大厅还有一段距离时，就远远就看见她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靠在窗边的一个位置，两只手在脸上不停地抹着眼泪。
　　“怎么了小雪？是不是咱妈的情况不太好？”我的第一直觉告诉我

　　“是啊，大夫说咱妈得了胃癌，晚期了，连做手术的价值都没有了！”妹妹呜咽着说
　　“不可能，得癌症要几十年呢，之前一点症状都没有，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是晚期呢？不可能！一定是大夫哪里弄错了！”我拼命地摇着头，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是真的。
　　“错不了，我托人找的院长给看的，他是省里的专家，根本错不了！现在咱们俩该怎么办啊？”妹妹哭着问我
　　“大夫说没说，咱妈还能活多久？”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哽咽着说出了这句话。
　　“最多三个月吧。”妹妹哭着说
　　“无论如何咱俩也不能让咱妈知道她的病情。这几年我家里的事太多了，所以就忽视了对咱妈的照顾，我愧疚啊！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咱爸呢？”我问妹妹
　　“不要跟我提他，以前因为妈妈总在咱们提他的好，我还觉得他是一个还可以的继父，有些感激他。但现在妈妈得了这么重的病，他有着脱不了的干系。二十几年了，咱妈从来都为了他着想，尽管对他的儿女那些无耻的做法有天大的意见，也从来不跟他计较，总是一个人闷着。可是他真的关心过咱妈吗？我觉得在他的心里，他的儿女一定比这个后老伴重要得多！”妹妹气愤至急了。

　　日期：2012-06-20 09:31:07
　　“可是咱妈也得回家呀，爸那里是妈的家呀！”我说。
　　“不行，一会输完液先让咱妈去我家住一段时间吧，我这就给陈远打电话，让他把妮妮送到奶奶家去。”妹妹说。
　　“妈住你那里，陈远不方便吧！”我说
　　“我妈现在都快死了，陈远如果还光考虑自己方不方便，那我就跟他离婚，如果他真是这样的人，我还要他有什么意义。”妹妹斩钉截铁地说。
　　“那行，你和陈远白天上班，我就去照顾妈，你们下班回来，我就回去。”我说。

　　我们姐俩平复了半天情绪，商定了一些细节后，妹妹又精心地补了妆。我们回到输液室。当我们出现在输液室的门口时，妈妈表情严肃，从上到小地打量着我俩，我俩立刻感觉很窘迫，似乎事情马上就会穿帮。
　　还是小雪反应快：“你的点滴快打完了，一会拔了针咱们回我家吧。”
　　“去你家干嘛，俺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家！”妈妈立刻反驳道。
　　“你有病了，现在也没办法回家照顾我爸了，先去我家养几天，等好了再回去呗，再说你还没在我家住过呢。”妹妹说。
　　“我去住，陈远不方便的。我还是回家吧。我注意点就是了。”妈妈说
　　“是陈远说让你去我家的。我们把妮妮送回奶家了，免得吵你休息。白天我姐去照顾你，晚上我和陈远陪你。”妹妹说

　　“干嘛这么兴师动众的，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再说你姐家还一大堆事，老人孩子都需要她照顾呢。”妈妈说
　　听了妈妈说这样的话，我是用手使劲地掐了自己的腿，才强把眼里的泪水咽了回去，“没事的妈，我能忙得过来。这些年我和小雪也没好好陪陪你，趁你有病的机会，我们多照顾照顾你。”我说
　　“是当作你们这些年对我的补偿啊？还是你们已经知道过些日子我要死了，你们要减少一些遗憾呢？”妈妈说。我一时竟无语以对。
　　还是妹妹过来打圆场：“说什么呢？什么死啊死的，多不吉利！我去叫护士拔针，拔完针回我家。”
　　等回到妹妹家时，妹夫陈远已经请了假提前赶回家了。他已经为妈妈收拾好床铺，现在正在厨房里为妈妈熬粥。妹妹扶妈妈回屋休息了，我借故帮陈远的忙，进了厨房。
　　“谢谢你啊，陈远！”话一出口，眼泪早已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