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啥呢，姐。咱妈病得这么重，咱们要为她多做些事情，让她心理能舒服一些，人的心情一好，对病情就有好处。”陈远一边择着菜，一边低声说。
　　听了他的话，我很感动。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这个时刻反复只说谢谢，似乎既单调又不能完全表达我的感谢之情。
　　“姐，白天我和小雪都有课的时候，你就过来陪妈。只要我上完课，我就去买菜，买回来我就做给妈吃。妈想吃什么，你就打电话告诉我一声。这些年，妈从来没麻烦过我们，太多的时候，她总是用心地呵护咱们，尽管咱们都是中年人了。最后的日子，咱们一定让她高高兴兴的。”

　　我咬着嘴唇，拼命地点头，满脸都早已是滚烫的泪水了。
　　日期：2012-06-20 18:17:36
　　第三章 妈妈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妈妈的病情发展得很快，远远地超出我们所有人的预期。即使是每天相伴的人，都能明显地看出来，她整个人消瘦得很快。上腹部的疼痛发做得也越来越频繁，而且持续得时间越来越长。人也没有什么食欲，更为糟糕的是，吞咽困难很快便接踵而来了，即便妈妈为了不辜负儿女们的一番心意，很勉强地吃进一些东西，可是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又吐出来了，有时呕吐物中还会夹杂着血。

　　看着妈妈受折磨，我们四个人也都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张渊和我妹妹小雪，发动了所有的朋友关系，遍访名医，看看究竟有没有什么好的方法能缓解妈妈目前的状况，哪怕仅仅可以让母亲少受些罪也可以呀！如果妈妈的情况一直恶化下去，从现在一直到临走的时候，还要遭受多少折磨啊，每当想到此，我们的心情就无比沉重。
　　但是打听来，打听去，所有的专业人士都说，目前国内真的没有什么好的办法。病人到了这个阶段，家属所能做的，也只能是找一些擅长治疗肿瘤的中医，让他们开一些中药，适度地补一下病人的正气，要是多少能减轻病人的痛苦就更理想了。
　　我们按照专家的建议做了，我们真的希望通过这样保守的治疗方式，能切实地为妈妈减轻一些痛苦。大夫把方子开好，我们把中药抓回来了，也煎好了。但妈妈几乎是一口也喝不下了。她看着几大包的中药，难过地直摇头：“你说你们几个啊，花这个冤枉钱干啥？我也喝不下，等我死了，药就得扔了，多可惜。你们赚钱多不容易，为我这么浪费，我的心里不安呐！”

　　“谁说会浪费？现在你喝不下，等你好一些了，咱们再喝，不会浪费的。我们都是你教育的人，哪会是浪费的人呢，放心吧！”妹妹当面安慰着妈妈，一转身就去卫生间抹眼泪去了。
　　我们这些年，真的是疏忽于对妈妈的关心和照顾了。以至于妈妈的病，发展得这么晚。没过多久，妈妈的癌细胞就迅速转移了，不到一个月，就出现了腹水、肝脏肿大等一系列严重的症状，人也越来越虚弱了。一天中绝大部分时间都只能是在床上静静地躺着，静静地迎来一个晨曦，再送走另一个黄昏。
　　她从来不大声地喊叫，只要她一睁眼问一句：“几点了？”大家就知道，她又开始疼了，看着她额头上渗出越来越密的冷汗，我们的心也跟着加剧疼痛。我们能为她做的只是一边背对她轻轻地擦去眼泪，一边默默地而又快速地为她注射一只杜冷丁。对于我们来说，现在没有什么，能比得上让妈妈少疼一点点，更来得直接和实用。
　　日期：2012-06-20 18:24:05
　　姨妈来探视母亲后悄声对我和小雪说：“你们还是把你妈送医院去吧，别让她死在小雪家呀！你们商量一下，抓紧时间给你妈准备后事吧。”我们姐俩的眼泪“刷”地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妈妈住进了医院，每天只能靠不间断的点滴和数量越来越多的杜冷丁苦撑着熬日子。
　　这几天她开始出现昏迷。我们安慰自己说，也许是老天爷不忍心这样无情地折磨着一个受太多苦的好人，想早点把她接走，离开这个让她伤痕累累与受苦一生为伴的人世间。
　　我们四个人，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呆在医院里，陪伴在妈妈的身边。虽然我们不能更多地为她做什么，但我们只有守着妈妈，我们才会心安。我们好想在她为数不多的最后日子里，让她感受家人的温暖，让她的心是暖的，让她感觉自己是被家人的爱所包围着的，让她感觉得到自己的尊严。
　　这样的氛围，对每一个弥留之际的人来说，都是家人送给他们最好的“礼物”。
　　昏迷了一个早晨，这会儿妈妈终于苏醒过来了。她费力地睁开已经浮肿的眼皮，向整个房间看了一圈，发觉我们四个人都在，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然后她费力地伸出了手，我和小雪赶紧走向前，握住她那冰凉的，已经瘦骨嶙峋的手，她看着我们俩，半天才费力地说：“你们俩，和我一样啊，都是苦命的孩子，打小就没有爹疼爱。”她一开始说，眼角就止不住开始流泪了。
　　“你说这些干什么？我们现在不都挺好的吗？”妹妹小雪赶紧拦住了妈妈的话。
　　“让我说吧，我的病你们不说，我自己心里也有数。现在我再不说，就恐怕再也没有机会说了。”妈妈流满泪的脸上，勉强挂着一丝微微的笑。我们听她这么说，想着她是一个聪明的人，只是好多的时候，她看透了，但从来不把事情说破而已。想到这进而，我们就没再阻拦她，四个人都认真地听她说。
　　“你爸死的时候，小霜九岁，小雪只有六岁。还没有现在咱家的琦琦大呢。妈妈在一个街道工厂上班，每个月也挣不了多少钱。就是想单独扶养你们两个，也没有那个能力啊。有时候，我看着你们俩，眼巴巴地看着东西屋邻居家小孩子吃糖时，我的心真的都碎了。我没有别的办法，我买不起糖，我能做的就是把你俩硬生生地拖回家，告诫你们，从今往后，不准你们盯着人家吃东西。我还记得小霜三年级去外地汇报演出，我给她带了几块钱，你记得吗？小雪，你姐姐什么也没买，就买了几支很漂亮的棒棒糖，她带回来给你吃。”

　　“妈，我记得的。我怎么会忘记呢？这些年，姐姐有好东西都是先尽着我，我一辈子都会记得的。妈，你别说了，喝口水吧。”妹妹已经泣不成声了。
　　“我不渴，让我说吧。我今天感觉好些了呢。所以我思来想去，在你爸去世一年多以后，我改嫁了。不是你妈妈自己守不起寡，主要是想找个人帮我一把，尽管你继父的条件也不好，他自己也有好几个孩子。但是他当时答应我，我俩一起干活，一起扶养这一群孩子，他向我保证过，会一直供你们俩念书的，你俩念到哪里，我们就供到哪里。”此时妈妈已经开始哽咽了。

　　“我们知道你的苦心，真的，就算以前我们小的时候不懂，但我们现在都理解了。妈，你何苦自责，何苦要特意地去解释呢？”我们姐妹两个人早已泣不成声了。
　　日期：2012-06-21 08:19: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