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医院和不来可是不一样。我们实话跟你吧，老人要是死在家里，我们没给他送到医院来，村里的人都会笑话我们六个兄弟姐妹的。再说了，七十好几岁了，就算治，也不像年轻人那么容易治好。治不好，就算活着，也是让老人活遭罪！”另一个中年男人一副很有理的架式。
　　“弄了半天，你们送老人来医院不是看病，而是为了遮遮你们的面子！我真的是没有什么话跟你们说的了。既然你们已经达成了一致，就派两个人跟我来见一下我们的科室领导。进一步证明一下，不是院方见死不救，而是你们做家属的主动放弃治疗的。”护士不再多说什么。她在前面走，后面默默地跟着那两个与护士对话的男人。
　　走廊里的一幕再真实不过了。难道一旦亲情被放在与金钱同为选项的时候，就真的会变得如此脆弱，这么不堪一击吗？
　　日期：2012-06-29 08:36:27
　　我只觉得自己的心一沉，鼻子竟有些发酸：“大夫我们治。请您现在就给老人做手术吧。事情来得太突然，我没带那么多钱，但是请你一定放心，明天一早，银行一开门，我就立刻去提钱，我绝不会让您为难的，拜托了！”

　　“好吧，但是你一定不要让我做蜡呀！”医生还有一点点不放心地叮嘱道。
　　“一定，我们全家感谢您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让您为难呢！”我努力地向医生保证着。
　　这时妹妹和妹夫也赶来了。我们一起手忙脚乱地帮助护士给老人剃了头，又用剪刀把他的内衣全部剪碎脱下来……一切准备就绪，我们推着公公来到六楼的手术室 。在空荡荡的走廊尽头，手术室的门打开了，我们只能把公公送到门口，然后我们眼睁睁地看着毫无意识的老人一个人被推了进去，门随后就关上了。
　　我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悲凉。我们什么也来不及准备，现在躺在手术室无影灯下的公公，只能凭老天爷对他的眷顾与否来决定命运的走向了。
　　我浑身感觉好冷，满口的牙齿一个劲地打颤。妹妹看到我这样，对我说：“别担心了，我想会没事的。我们抢救的这么及时。过来这有椅子坐一会儿，你都折腾了一个晚上了，明天还有那么多事要办。”
　　“我哪里坐得住呀？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事情来得太突然，我根本来不及找个熟人！”我刚坐下又站了起来。

　　“医生会尽力的，再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是你提前找熟人就能改变什么的。放心吧！”妹妹安慰道。
　　“这要是公公有什么闪失，我怎么跟你姐夫和他的两个姐姐交待呀？”我开始担心发愁。
　　“老爷子发生这样的事情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傻了吧？我姐夫常年不在家，他两个姐姐一年回来一次看看她爸。平时就是你对他和老太太朝夕相处，多少回都是忍气吞声，委曲求全的。这回要是他们不满意，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有多不讲道理！”妹妹越说越气愤。
　　妹妹发现我一直在发抖，她问我：“你怎么了？怎么在不停地抖？”
　　妹妹这么一说，我一摸自己的腿，这才意识到听到楼下有人打门铃说公公出事了，我一着急，竟然只穿了一条毛裤就跑了出来，整个人一直处于严重紧张状态，即便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夜，却浑然不知。

　　“我姐夫和他姐姐们什么时候能到？老爷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能还是无动于衷吧。”妹妹说。
　　“你放心吧，不能的。你姐夫搭明天一早第一班飞机回来。他二姐说自己也搭最早的汽车。至于大姐嘛，她没有说什么时候，只是说商量商量。”我说
　　“你家的那个大姐，终究是有身份的人啊，自己的老爹，生死攸关了，她还能说得出商量商量。我只能是无语了！”妹妹说道。
　　我想劝劝小雪，让她别为我们家的事如此烦心。可是还没等我张口。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了，我们马上跑过去，看看是不是公公发生了什么事情。
　　日期：2012-06-29 09:36:59
　　第二章祸从天降（2）

　　助理医生拿着手术单，开着手术室的门，探出了半个身子：“病人家属在吗？”
　　“在，我们就是！”我们三个一边应着，一边冲了过去。
　　“家属重新一下签字！”这也许就是一种被称为职业习惯的东西，他说这话时，没有带着一丝一毫的感情色彩。而作为家属的我，此时已经抖了几个小时的心，又一下子被提到嗓子眼了。
　　我迫不及待地问：“医生，请问是病人有什么危险吗？”
　　“你刚才在办公室签的字是给患者实施局部麻丨醉丨。谁知道还没等我们开始手术，患者的痰就起来了，患者肺子不好吗？”医生问道。
　　“我公公的肺子没有什么问题，他的气管不太好。这种情况会影响到手术吗？”我追问道。
　　“那是当然的了，总起痰，就不能再局麻了。现在要改成全麻！唉！真是有点麻烦！你在这里签一下字！”他一面说，一面用手指了一下单子上的一个空白位置。

　　此时，透过医生的话，我所能了解的信息是公公很危险，我的脑子里又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我六神无主地接过医生递过来的笔，眼睛明明盯着医生指给我签字的地方，可是手却不听使唤，甚至还在不由自主地发抖，根本无法落笔签字。
　　妹妹和妹夫见状，他们靠近我的身边，妹夫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没事的，姐姐。你别太担心了。你现在可是家里的主心骨呀！”妹妹什么话也没有说，她伸出她的双手，把住我颤抖的手，直到我勉强地签完了字，她才松开。我们再一次无助地看着医生重新走回了手术室。
　　我兜里的电话开始响个不停，接听张渊和他两个姐姐的电话，我可以真实而准确地如实相告我们现在在医院里所经历的一切状况。但是家里唯独一个人，我实在是不敢也不能对她说实话，这个人就是婆婆。她平时就最不担事，但凡家里有一点事，她就会立刻变得紧张和急躁起来，晚上会因为想得过多而无法入睡，血压也会随之升高。人往往就是这样，当你越怕什么的时候，就会越来什么。就在我最为难的时候，电话又响了。我一看号码是家里打来的，我顿时感到很为难，我是个不会撒谎的人，面对婆婆一连串审讯般的追问下，我应该说些什么呢？

　　“姐，电话响了，你怎么不接呢？”在一旁的妹夫轻轻地推了推我问道。
　　日期：2012-06-30 11:57:20
　　“陈远，电话是我婆婆打来的，我真的不知道究竟要不要把公公现在很危险的情况告诉她呢。”我有些无奈。
　　“是挺为难的。现在告诉她呢，她又着急还来不了。除了让她跟着我们一起担惊受怕之外，没有任何一点用处。可是如果现在不告诉她呢，真怕琦琦的爷爷万一下不了手术台，以她的性格，从现在开始她一定会揪着这件事情不放，一想起来，就会跟你翻旧账。你以后还要天天面对她过日子，一定会不太好受。”妹夫分析起来，也是左右为难。

　　电话仍旧在一遍又一遍不停地响。妹夫看着我手里拿着电话，眼睛一直盯着电话，手始终不肯按下接听的键子。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皱了皱眉头，从我手里拿过电话接了起来：“喂，阿姨啊！是我陈远！”
　　“怎么是你啊，陈远！我这电话，你们怎么为接电话呢？急得我大冬天的直冒汗。对了，李霜呢，她怎么没在？”婆婆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