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姐啊，她被医生叫到办公室去了，大夫要了解一些叔叔的病史和用药过敏情况什么的。还有一大堆表格要填呢，这不，她把电话留给在我这了！”陈远的大脑也在为了编谎话而高速地动转着。
　　“你说你们这帮孩子也真够呛，你叔叔被送去医院这都半宿了，我不主动给你们打个电话问问，你们一个一个的就都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陈远，你跟阿姨说实话，你叔叔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快死了？”婆婆问道。
　　“哪有那么严重呀，阿姨！你想得太多了。不过大夫说现在还不能下任何结论。今晚上一定要先留院观察，明天一早叔叔还要再做几个检查，等检查结果出来后，医生才能针对具体情况下结论。你放心吧，阿姨！”陈远说。

　　“陈远啊，阿姨看你平时还算挺老实，今天我就先相信你一回。你可不许因为我现在岁数大了，又老又笨的，你不骗我啊！你让你叔叔接个电话！我跟他说两句，听到他的声音我才能放心。”婆婆说
　　“阿姨，叔叔现在接不了电话。”陈远的话刚一出口。
　　“陈远，你刚才还口口声声说没骗我，你不说你叔叔没事吗？没事怎么现在不能接电话呢？”婆婆一下子急了。
　　“阿姨，你听我把话说完嘛。叔叔都折腾了半宿了，早就累坏了。刚才输着液的时候就睡觉了。现在昨得可香呢，我看咱就别叫醒他了。有啥话等明天再说吧。”陈远继续给婆婆编着故事。
　　“又多一个没良心的，他现在倒是睡得香，害得我为他担心得要命。合着弄了半天，全家就我一个大傻子。行了，我明天自己去医院去看看，什么就都明白了。我又不是不知道医院的门朝哪儿开！”婆婆愤愤地挂了电话。
　　日期：2012-06-30 12:24:14
　　陈远这时深深地舒了一口气，他费了半天力气，使出的这一招“瞒天过海”，总算暂时“安抚”了婆婆，尽管引来了婆婆一大堆的牢骚和不满，但现在我们只能默默地承受这一切。坐在手术室走廊的椅子上，我和妹妹、妹夫三个人面面相觑。大家是心照不宣的，事情最晚到明天早上，就会真相大白的。但眼下对婆婆也只能如此了，能瞒一时算一时吧。

　　医院走廊上空的LED表，黑色的钟面上，红色的数字，在一分钟一分钟不断闪烁与改变。人的一生，从出生到十几年寒窗苦书，再到工作，直到日渐老去。我们日复一日地忙碌着，始终都是脚步匆匆，几乎从来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像此刻坐在这里的我一样，来关注和感叹时间是怎么样以分和秒流逝的。
　　今天晚上，我们静静地坐在走廊里，眼睛盯着表，就这样在心里一分钟，一分钟细细地数着，心里突然有一种自己也说不明白的情感，我不知道它是不是一种绝望还是悲凉，我只觉得，人力此刻真的变得好渺小，我此刻正在等待着接受时间的拷问与命运的审判。
　　时间就这样从我们的注视中，按部就班地滑过了。表上的时间已经由十点渐渐变成了十二点半。
　　手术室的门从里面打开了，公公被从里面推了出来。我们一齐冲过去抢着问：“情况怎么样大夫，病人手术过程中一切还顺利吗？”
　　“现在还不好说，具体情况还要等明天早上再拍个CT，看颅内是否仍有出血点，才能进一步下结论。”医生面无表情地说。

　　公公被送进了ICU。妹夫开车送助理手术医生回家去了。病房里就剩下了我、妹妹和病床上至今仍生死未卜的公公了。
　　“小雪，等陈远送完大夫回来后，你就和他先回家吧。”我说。
　　“我用不用先去一趟你家，你婆婆见着我了，能不能会安心一点呢？”妹妹问。
　　“不用了，你现在见到她，还要继续编谎话。何苦在为难陈远当了骗子之后，再加上你一个呢？再说现在已经是凌晨了，我想我婆婆和琦琦应该都睡了。你和陈远上了一天班，又跟着我提心吊胆了半宿都累坏了，回家休息吧。对了，明天一早，银行一开门，你先去银行提钱，咱还欠医院的手术费呢。”我说
　　“行，这个没问题。我让陈远去。你自己在这里行不行啊？万一老爷子出个什么状况，你能应付得了吗？”妹妹担心地问道。

　　“没事。你放心吧，天很快就亮了。有事我就叫护士。”我说。
　　“那行，我和陈远先回去。明天我们早点过来。一来是送钱，二来大夫也说了，老爷子还要做个检查。你说，我今天晚上才知道，人一旦自己不用力气，一下子变会变得特别重，死沉死沉的。就照这个情况，明天早上老爷子做检查，从这个床倒那个车，再倒床的，这来回搬搬抬抬的，可真得几个壮劳力呢。”妹妹说。
　　日期：2012-07-02 08:52:11
　　他们两口子走了，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我透过窗子向外望去，外面的天真黑啊，只有院子的路灯放射出微弱的光。凛冽的寒风无情地吹打着病房里玻璃窗。街上和医院的走廊里没有一个人，四处都是冰冷冰冷的。
　　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病房里，看着床上刚刚做完头部手术直挺挺的公公，心里面是一种悲伤，也伴着一种胆怯。
　　我静静地守在床边，此时满耳都是监测仪器发出的“嘀 ，嘀，嗒，嗒。。。。。。”让人极为惶恐不安的声音。我坐在那里半天，怎么没有听到公公呼吸的声音呢？他平时可是人一沾着枕头，呼噜声就立马起来的。我的心突然一紧：公公不会停止呼吸了吧？我轻轻地把手放在他的鼻子下方，我能感觉到他轻微的但是有点凉的呼吸。

　　我发现他的手从被子里露了出来，我轻轻地抬起，想把它送出被子里的时候，我感到那只手特别的凉，就如寒冬十一月里，外面街面上的一块冰，或者更像是放在雪地里早已冰透了的一块铁。
　　公公的身体突然剧烈地动了一下，我下意识地先按住他那只正在输液的手，怕他会滚针。我赶紧看着他的脸，心里想着：如果他睁眼了，我就赶紧去叫医生，这一定就会是一个奇迹般的开始。但是他依旧紧闭双眼，脸依然是铁青的，只是因为动过两下之后，头部引流脑里流出了两股颜色很新鲜的血液。一切又死一般地恢复了之前的沉寂。

　　“这样的一个人，还能顽强地活下去吗？医生口里所说的观察，又在暗示着什么呢？”此时我越来越混沌的大脑，还在用力地思考着这些自己无法预期的各种可能性。
　　这样一个看似普通的夜晚，万家灯火时。有的人此刻正睡在温暖而舒适的被窝里，做着甜蜜而温馨的梦；有的人因为衡量利益与得失，挣扎于职场的漩涡中，而夜不能寐。而它对于我来说，却是一个一生都不会忘怀的日子，因为它让我经历了生与死的对决。
　　日期：2012-07-02 10:06:25
　　第七章祸从天降（3）
　　第二天中午，张渊搭一早头一班飞机的头等舱赶了回来，刚下飞机，就风风火火赶到医院。

　　“咱爸现在怎么样了？”他一看见我，就立刻问道。
　　“今天早上，又拍了个CT，从拍子上来看，没有发现颅内有新的出血点，我们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已经控制住了呢。但是大夫说还要继续观察，现在还不好轻易下结论。”我看着他的眼睛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