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05-26 10:51:13
　　第四十一章　报应
　　堂屋的灯泡只有十五瓦，灯光昏沉沉的，大家坐着聊了会天，冯梅想去大伯家看看大伯大妈，冯堂拉开大方桌抽屉，拨拉一会找出个手电，陪三个姑娘去大伯家，他媳妇在家哄娃娃睡觉。
　　走出堂屋门，长夜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空气清冷，甚至有些凌冽，小山默默做深呼吸，在赵城这样霓虹繁杂的城市，夜早已不是漆黑，而是昏黄，空气早已不纯粹，而是浑浊，冯家弯子的新鲜空气让她心情大好。

　　冯梅乍然到来，大伯和大妈惊喜万分，冯堂给叔叔婶子介绍艳子和小山，大妈拉着艳子和小山的手，一个劲说：“冯梅在外面，有你们两个照应，我们也放心。”
　　冯梅问兵兵为啥不见，大伯说，兵兵高中毕业，考上了南方的大学，学的是材料化学专业，冯梅高兴地说：“大伯，你是大专毕业吧，你看我弟多争气，咱老冯家又出高材生了。”
　　大妈端来一盘瓜仔让大家磕着，问，“李华怎么没一起来？”
　　三个姑娘和冯堂同时愣住，大伯看着她们僵硬的神色，眉头紧紧皱在一起，遇事反应快的小山打圆场说：“李华工作很忙来不了啊。”冯梅赶紧点头说是，艳子帮着圆谎说，李华工作调到了赵城，给冯梅在赵城开了个酸辣粉的店，生意火的不得了。
　　“这次回来就是回家看看，还是有其他的事？梅梅。”大伯深深吸一口烟，脸上的皱纹有些僵硬。
　　“强子没出息，家里钱都败完了，他妈和亮亮没法过日子，我打算接他们到赵城过活。”
　　“那可要辛苦你了，人这一辈子，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亏心的事，千万不能干。这几年日子好了，村里人都盖了瓦房，从以前住的窑洞搬出来了，可还是有日子不凑手的住在窑洞里，人家日子穷些，心里踏实。”大伯话里有话，冯梅和艳子心里发虚，不能对答。
　　从大伯家回来，冯堂媳妇和儿子已经睡着，冯堂叫冯梅到西屋说话，冯堂没念过书，他开门见山问：“梅梅，你告诉我，认识李华那会子，你就开始当小姐了对不对？”

　　第一次面对亲人谈这个问题，冯梅的自尊心被重重刺伤，她的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相当于默认，冯堂长叹几声，每一声叹息都好像从遥远的过去走来，深沉而悲痛。
　　兄妹两一直沉默，冯梅受不了这死一般的沉寂说：“哥我知道我给咱们家丢人了，你打我骂我，我都不恨你。”
　　“哎”，冯堂蹲在地下，双手插进头发，紧紧揪住发根，“梅梅，我刚和你嫂子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感觉你和李华不是一般关系，那阵子你和李华很好，我也没多想，上次和这次回来，李华连个影子都不见，我就确认了。也是哥不好，以前哥就是个混蛋，不但不照顾你，还老对你拳脚相加，现在反而要你帮我过日子，哥心里难过，难过。命啊命。”
　　听着冯堂的话，冯梅满脸都是眼泪，是啊，都是命，谁让他们父亲早亡呢？妈妈跟别人走了后也没来看过他们兄妹俩，他们多想妈妈回来跟他们一起过活啊。
　　晚上躺在烫呼呼的炕上，艳子和小山响起轻微的鼾声，冯梅却一身燥热睡不着，她褪下被子，上半身晾在外头，她琢磨到底什么是命，钱是命？父母是命？还是感情是命？或许这些都是命。

　　第二天一大早，冯梅推辞去看艳子父母，急急要走，以前回老家有荣誉感，而现在，面对大伯和哥哥，她骨子里透着耻辱，可能以后她都不再回来。
　　艳子父母不再像以前那么憎恶她，她弟弟弟媳的日子也过的有了起色，艳子这次回家，心情还算愉快，只是随时要准备回答小山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
　　到强子家的时候是下午，亮亮刚放学回来，斜挎着一个破布缝凑起来的书包，院子里忽然多了三个打扮时髦的女人，吓坏了他，冯梅叫他他也没搭理，反而转身一步步退进堂屋，喊了声：“奶奶，来人了。”
　　强子妈一步一晃掀开堂屋门帘，眯着眼仔细认了认院子里的人说：“梅梅你可回来了。”
　　冯梅赶着叫了一声妈，嗓子里忽然像被棉花塞住，说不出话来，强子妈才五十多岁，可头发已经全白，走路颤颤悠悠，脸上的皱纹全部挤在一起，像个八十多岁的老婆子。
　　强子妈握住冯梅的手，望着艳子说：“这个是艳子，我认得，帮过我们家大忙，这个姑娘长得标致，是谁啊梅梅？”

　　不等冯梅回答，小山笑着自报家门：“阿姨您叫我小山，冯梅姐是我的好朋友，等您到了赵城，您天天都能看见我。”
　　“好，好，都来屋里坐吧，别站在院子里。哎，亮亮，你妈妈回来了，你去厨房拿两个小板凳过来。”
　　“好咧”，亮亮知道来人是她妈妈和她的朋友，不再那么害怕，一蹦一跳去厨房拿小板凳。
　　冯梅进屋才发现除了床上没地方可坐，床单还是她以前买的，有几个地方破了好大的洞，都用深蓝色的粗布缝起来。亮亮搬来木头凳子，她们三人默不作声坐下，小山从没见过如此贫穷的家庭，只有一张床，一个小木桌，屋里拉着窗帘，黑乎乎一片，她打心眼里同情冯梅，也理解她为了钱不顾一切。

　　强子妈要去做饭，艳子赶紧拦住，说不如收拾了东西就走，在兰山吃饭，冯梅点点头，立即打开早已预备好的皮箱装东西，强子妈和亮亮确实都没什么东西值得拿走，都是些破衣服，穿着这些衣服在赵城逛游，跟要饭的差不多。冯梅叹口气收起箱子，扶了婆婆，艳子和小山牵着亮亮的手，走到大门外，冯梅关上两扇木头大门，狠狠把门锁起来。强子妈还惦记着强子回来怎么办，冯梅气哄哄说：“不用管他，他又不挨饿受冻。”

　　到兰山后，冯梅找了个酒店住下，她要去给强子妈和亮亮买两套新衣裳，祖孙俩要穿现在的衣服去赵城，冯梅可丢不起这人。
　　第二天就要坐火车回赵城，冯梅和艳子忽然想起丽丽，好歹也是曾经的姐妹，丽丽抢走李华的恩怨冯梅早已经忘记，她们想和丽丽一起聊聊。她们手机里没有丽丽的电话，还是找出来几年前的一个电话号码本，在那里好容易才找到丽丽电话。
　　晚上，冯梅安排婆婆和亮亮早早睡了，然后约了丽丽在人民巷的一家本地特色菜馆见面，冯梅艳子小山先到，丽丽推门进来，冯梅和艳子几乎都不认识她了，头发蓬乱，身体消瘦，看到皮肤白皙的冯梅和艳子，丽丽蜡黄的脸色稍有些不安，但迅即平静下来，三个人站着互相看了几分钟，紧紧抱在一起。
　　日期：2013-05-26 10:58:00
　　大家坐下点了菜，有水盆羊肉，粉蒸牛肉，羊血垎咯，石子馍等，满满摆了一桌子。冯梅艳子给丽丽介绍了小山，小山跟丽丽打了招呼就开始狼吞虎咽，她喜欢这些西北风味的菜，今天的石子馍是她的最爱，这是她第一次吃，脆脆的，香香的，当得知这馍馍是放在石头上烫熟的，她表示世界很丰富多彩。
　　冯梅和艳子给丽丽简单讲了赵城的生活，问丽丽在兰山怎样，过的还好吗？丽丽长叹一声，掰了一块石子馍放在嘴里慢慢嚼。看她这样子，艳子料到她过的不如意不想说，也不再追问，冯梅也和艳子一样的想法，于是举起酒杯说：“不说了不说了，我刚来歌舞厅丽丽姐你还帮我忙了呢，我敬你一杯，来，喝酒。”
　　没想到丽丽不端酒杯，抬头看了看包厢墙上的一副牡丹画儿说：“梅梅，艳子，我这一生都毁在李华手里了。”
　　“啊？”冯梅艳子小山同时张大了嘴。